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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喝了口酒。

“大多数男人都只是下流的畜生,”她说,“事实上这个世界本身就挺下流的,要我说的话。”

“有了钱一定就大不一样了。”

“没钱的时候,你会这么以为的。实际上,钱只是制造出新的问题。”她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然后你就会忘记旧的问题曾经有多么棘手。”

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只金色的烟盒,我走上前,替她点烟。她吐出一团淡淡的烟云,看着它飘散,眼睛半闭。

“坐到我边上来。”她突然说。

“我们先谈一小会儿吧。”

“谈什么?哦——我的翡翠?”

“谈谋杀。”

她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她又吐出一团烟,这次吐得更小心,更慢条斯理。“这是个讨厌的话题。非谈不可吗?”

我耸耸肩。

“林·马里奥特不是什么圣徒,”她说,“可我还是不愿意谈这件事。”

她冷冷地瞪了我好长一会儿,然后把手伸进打开的手袋,拿出一块手帕。

“就我个人而言,我也不相信他是某个珠宝盗窃团伙的内线,”我说,“警方假装相信这种说法,但他们装过了头。我甚至不相信他是个敲竹杠的,严格意义上讲。很有趣,是不是?”

“这有趣吗?”这声音现在变得非常非常冷了。

“嗯,怕是谈不上,”我赞同了她的看法,然后把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你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格雷尔太太。可我们此刻营造的氛围似乎并不恰当。比如说,我甚至都不相信马里奥特是被某个黑帮谋杀的。我不相信他那天去峡谷那里是为了赎一条翡翠项链。我甚至都不相信那条翡翠项链失窃过。我认为,他去那条峡谷是为了让人有机会谋杀他的,尽管他自己以为他是去那里协助实施一起谋杀的。但马里奥特是一个非常蹩脚的谋杀犯。”

她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微笑似乎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呆滞了。突然,尽管面容没有任何改变,但她的美貌消失了。有一类女人放在一百年前会十分危险,放在二十年前还算大胆,而放在如今却只能进好莱坞B级片了——她现在看上去就像这么一个女人。

她一言不发,可她的右手却在不停地叩着手袋上的搭扣。

“一个非常糟糕的谋杀犯,”我说。“就像莎士比亚在《理查二世》的那一幕中所写的第二个谋杀犯。那伙计的心中还残存了一丁点良知,可他依然想要弄钱,直到最后都根本没有动手,因为他下不了决心。这样的谋杀犯是非常危险的,必须把他们除掉——有时候是用大头棒。”

她微微一笑。“那在你看来,他原本打算谋杀谁呢?”

“我。”

“这真的是难以置信——有人居然如此恨你。你刚才还说我的翡翠项链从未失窃过。你有任何有关这一切的证据吗?”

“我没说过我有。我只是说,我有这些想法。”

“那你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说出来呢?”

“证据,”我说,“永远是一个相对的事物。它是各种可能性权衡后的压倒性结果。它同时也是你对各种可能性的第一反应。谋杀我的动机相当弱——我只是在追踪一个曾经在中央大道上一家夜店当过歌手的女人,与此同时一个名叫驼鹿马洛伊的罪犯出狱了,并且也开始寻找这个女人。也许我在帮助他。显然,找到她是有可能的,不然的话也就不值得装模做样地跟马里奥特说:必须把我杀了,而且动作要快。显然,除非如此,不然他也不会相信这话。但谋杀马里奥特的动机就强多了,而他——或者是出于虚荣,或者是爱情,或者是贪婪,或者是兼而有之——并没有预估到这点。他很害怕,但不是为自己害怕。他害怕的是自己将参与其中的这项暴力行径,他可能会因为这种参与而被定罪。但另一方面,他又要竭力保住自己的饭碗。于是他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