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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完后,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开了口,语速非常迟缓,吐出的字句上沾着一缕缕的雾气,就像八字胡上的汗珠。也许这让他的话听上去有了一种睿智的错觉,也许没有。

“你的话有些有道理,有些没有。有些我不太清楚,有些我清楚。如果这个索德伯格掌控着一个藏逃犯的窝点,兼卖大麻烟,还派小弟外出打劫,从眼神狂野的富有女士身上抢下珠宝,那么一个合乎情理的推断就是:他在政府部门里面有门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知道的每一件事他们也都清楚,也不是说执法队伍里的每一个警察都知道他上头有人。说不定布莱恩知道,而被你叫作海明威的那个警察却不知道。布莱恩是个坏警察,而那个家伙只是个凶悍的警察,既不好也不坏,既不腐败也不诚实,浑身是胆又愚钝地以为——就像我——当警察是条明智的谋生之路。而这个精神大师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类。他给自己在贝城这个最理想的市场里买了一把保护伞,并且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像他这样的家伙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你也没法了解他有过怎样的良心愧疚,或者是他害怕什么。说不定他还有一点人情味儿,时不时地会爱上哪位主顾。那些阔太太比纸娃娃都好追。所以,关于你在索德伯格的地盘上待的那一夜,我的直觉是:布莱恩知道当索德伯格发现你的身份后,他一定会非常恐慌——他们讲给索德伯格听的故事也许就是他后来告诉你的那个,也就是他们发现你在晕头转向地四处游荡——而且他一定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不论是把你放走还是把你做掉,他心里都会非常害怕。而布莱恩会等上一阵子后再次登门,借这件事情压索德伯格提高回扣比例。事情就这么简单。他们只是碰巧有了一个利用你的机会,于是就这么办了。布莱恩说不定也知道马洛的事。我可不敢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一边听,一边看着探照灯缓慢地扫过海面;水上的士在船头右侧的远方来来去去。

“我不知道这群伙计是怎么一回事,”红头说,“警察的问题不在于他们太蠢、太腐败或是太凶悍,而在于他们以为仅仅因为是警察就让他们拥有了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东西。说不定过去确实是这样的,但现在不是了。太多的聪明脑瓜早爬到他们头上去了。说到这一点,我就想起了布伦特。他并不掌管这座小城。他没这个心思。他花了一大笔钱选了个市长,这样他的水上的士可以不受干扰。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他特别想要的,那他们就会双手奉上。比如说前一阵子,他的一个朋友——一个律师——因为一项酒驾的重罪给逮起来了,布伦特让人把指控减成了鲁莽驾驶。为了这件事他们甚至篡改了拘留记录簿,这本身就是一项重罪。这下你该有点概念了吧。他的买卖就是赌博,而这年头所有的黑道买卖都彼此关联。所以他说不定也经手大麻烟,或者把这笔生意交给某个手下,然后从中抽头。他有可能认识索德伯格,有可能不认识。可珠宝劫案的事绝无可能。想想这群伙计挣八千块钱有多轻松。要是有谁觉得布伦特和这件事有任何关系,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不错,”我说,“可有一个人被谋杀了——还记得吗?”

“这事儿同样不是他干的,也不是他指使的。如果是布伦特干的,你不可能找得到尸体。你永远也没法知道某个人的衣服里面缝进了什么东西。所以为什么要冒险呢?我只收了你二十五块钱,可瞧瞧我为你做了什么吧。而以布伦特手头的财力,想想他能神通广大到什么程度吧。”

“他能指使别人杀人吗?”

红头思索了片刻。“也许吧。他说不定也这么干过。可他不是一个凶悍的家伙。这些混黑道的是一群我们以前从未见过的人。我们经常把他们想象成老式的保险箱窃贼或是惹是生非的流氓阿飞。电台里那些大嘴巴的警局官员嚷嚷着说,他们全都是黄皮耗子,他们会杀女人和婴孩,一看见警察的制服就嗷嗷求饶。他们真是蠢到家了,居然想让公众相信这种鬼话。我们这里有黄种警察,也有黄种杀手,但数量都少得可怜。至于处在顶端的这些人物,比如说布伦特——他们不是靠杀人爬到这个位置的。他们能爬上去,靠的是胆量和头脑——再说他们也没有警察的那种集体的勇猛。但他们首先是生意人。他们的行动目标是赚钱。就像其他生意人一样。有时候某个家伙会生生挡住财路。那好。做掉他。但他们在做这件事之前会考虑再三。该死,我这是在讲哪门子的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