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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那双鬼鬼祟祟的眼睛瞟了我一眼,目光尖锐。我心中纳闷,不知它们为什么这么鬼鬼祟祟。我信步走到窗户边上,拉起花边窗帘。一套蓝灰色的公务制服正朝这栋房子靠近。穿着这套制服的男人肩上背着一只沉甸甸的皮包,头戴一顶遮阳帽。

我从窗口转过身来,咧嘴一笑。

“你的水平在退步啊,”我粗鲁地对她说,“这样下去明年你就该进C级联赛当游击手了。”

“这话一点儿也不机灵。”兰德尔冷冷地说。

“你朝窗户外面看一眼。”

他照做了,脸上的神情随即凝重了起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莫里森太太。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声音。他很快就等到了。

那是有人往正门的邮箱里投了件东西的声音。换做别的情形,那也有可能是张广告传单,但这一件肯定不是。外面传来有人沿着走道转身离去,走上街面的脚步声,兰德尔随即再度走到窗边。邮递员没有在弗洛里安太太的门前停下。他走了过去,蓝灰色的脊背在皮包的重压下平稳镇定。

兰德尔扭过头来,用无可挑剔的礼貌态度问道:“邮局每天上午在这个地区投递多少次邮件,莫里森太太?”

她还想要硬撑到底。“就一次,”她没好气地说,“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她的目光飘忽不定。那只兔下巴颤抖着,眼看着就要失控了。她用两只手紧紧抓住那条蓝白色围裙的橡胶褶边。

“今天上午的投递员刚刚走过去了,”兰德尔用心不在焉的语调说,“挂号信也是平常的这个投递员送的吗?”

“那些都是用特种快递交到她手里的。”老太婆的嗓子哑了。

“哦。可上周六邮递员没有在她家门口停下的时候,她冲出去找他问话的。你刚才根本没有提特种快递的事。”

看着他显身手真是件有趣的事——如果他显身手的对象是别人的话。

她的嘴张得老大,牙齿闪着漂亮的光泽,一看就是在一杯玻璃溶液里泡了一整夜的成果。就在这时,她突然发出一声粗厉的叫声,把围裙往脑袋上一掀,随即冲出了房间。

他看着她冲出去的那扇门。那是在拱门的另一头。他笑了。一个非常疲倦的微笑。

“干净利落,而且一点儿也不花哨,”我说,“下次你来唱黑脸。我不喜欢对老太太扮黑脸——哪怕她们是爱扯谎的长舌妇。”

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老把戏。”他耸耸肩。“警察工作。哎。她开始讲的是实话,因为她了解实情。可实话讲起来不够酣畅,听起来不够刺激。于是她试着添油加醋了一番。”

他转过身去,我们一起走出房间,进了门厅。后堂传来一阵微弱的啜泣声。对于某个耐性很好的男人而言——他如今早已离世——这曾经是一招制敌的武器(也许吧)。对我而言,这不过就是一个老太婆的啜泣声,但它也并不令我心情愉悦。

我们静悄悄地走出了这栋房子,关前门的时候轻手轻脚的,确保网格门没有发出砰的一声响。兰德尔戴上帽子,叹了口气。然后他耸耸肩,镇静地摊开那双冷静的、保养良好的手,摊得很舒展。这时我们还能听到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啜泣在后堂响起。

邮递员的背影已经在街面上走开两栋房子远了。

“警察工作。”兰德尔平静地说,压低了嗓子,撇了撇嘴。

我们穿过两栋房子间的空地,来到隔壁家门前。弗洛里安太太还没有把洗过的衣服收进去。一件件衣物在侧院里的钢丝绳上抖动着,看上去又硬又黄。我们走上台阶,揿响门铃。没人应答。我们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上次门是开着的。”我说。

他试着开门,一边用身体小心翼翼地遮掩住手头的动作。这次门锁了。我们走过门廊,沿着远离老八卦的那一侧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后门廊上有一道挂着门钩的网格门。兰德尔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他转身走下两级几乎掉光油漆的木头台阶,沿着杂草丛生的废弃车道找到一间木质车库,推开车库大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满满一车库的破烂。几只破旧的老式大箱子——它们甚至不值得劈开了做柴火。生锈的园艺工具、旧罐头盒子,多得数不过来,一箱一箱地撂在那里。门两边的墙角里各有一只胖大滚圆、漂漂亮亮的黑寡妇蜘蛛坐在邋遢简易的蜘蛛网里。兰德尔捡起一块木头,心不在焉地把它们弄死。他关上车库大门,沿着长满野草的车道从远离老八卦的那一侧回到房子前面,走上门前的台阶。他又是揿门铃,又是敲门,可还是没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