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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远、警卫吴参谋和司机老刘三个人自然是天天守在医院。朱怀镜一下班也呆在医院。尽管派武警值班,上医院来探望的人还是天天不断,都被武警战士挡了回去。那些人便很失望。有时候,被挡在门外的这些探望者碰上了王姨、皮杰或是朱怀镜他们,虽然仍进不去,却会拉着他们说一大堆皮市长太辛劳了之类的话。说这些话本是人之常情,可是天天听着探望者用那种夸张的表情和语言说出来,谁都会倒胃口。

陈雁和理发师傅小张的老婆是个例外,他俩可以随时去皮市长病榻前问寒问暖。陈雁都是晚上来,让朱怀镜或者方明远陪着,在皮市长病榻前坐上一会儿,说说话就走。张师傅的老婆是朱怀镜最近才知道的一个女人。原来皮市长对张师傅理发手艺很满意,四五年了一直是在他那里理发。张师傅人又灵活,有时也会往皮市长家里走走。皮市长念他是普通百姓,对他也很是客气。一个理发师傅,对堂堂市长实在没有什么可企求的,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么大的领导面前很有面子,就像受了天大的恩惠,感激得不得了,逢人便说皮市长是位好领导。张师傅替皮市长遍树口碑,起初的目的大概只想满足自己某种心理,不料却渐渐红火了他的生意。人们对待官员、大款、名人之类的心情最说不清,尽管时常会愤愤地说起这些人,可是凡同这些人有某种联系的东西,人们仍会很有兴趣。多一个人知道张师傅是专给皮市长理发的,他也许就多了一位顾客。如今皮市长住了院,最先张师傅携老婆来探望了一次,后来就让老婆每天清早送一束鲜花来。这样似乎做得太过了些,外人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可张师傅老婆却是风雨无阻,准时准点捧着鲜花,笑吟吟地出现在皮市长病榻前。有天清早,张师傅老婆又手捧鲜花来了。皮市长醒来不久,朱怀镜和方明远在一旁招呼着。皮市长很是高兴,交代张师傅老婆不要天天送花,难得破费,也难得麻烦。这女人眼泪一滚出来了,说:“皮市长辛辛苦苦为百姓操劳,病倒了,我自己做不了什么,只是力所能及,送束花,祝愿市长早日康复。”皮市长也有些感动,连说谢谢。方明远忙说:“皮市长,您不能激动。”女人便破涕而笑,说:“皮市长不要嫌弃我和小张的心意啊。”皮市长点着头笑了。这女人走后,皮市长很是感慨,说:“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感情啊!多么淳朴!”朱怀镜原来想劝劝这女人不要天天送花,可是听皮市长这么一说,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清楚皮市长是有意糊涂,还是心理感觉迟钝了。朱怀镜只要看见这女人手捧鲜花赶来,他便满身鸡皮疙瘩。

皮市长住院不让别人探望,这事在外界一传,人们便觉得我们有位好市长。谁都清楚,有些领导住一回院,比做一笔大买卖赚的还多。而且是无本生意,赚的都是纯利。尽管这也许只是他们的一个小进项,也很让一些人眼馋或愤恨。

皮市长深夜累倒在办公室,这事不同的人听了又是不同的反应。有人说皮市长的确是位勤勤恳恳的好领导,有人却说他自己身体不好怪谁?更多的人却对这事没有任何感想。可是,种种反应仅限于很小的范围。偌大一个荆都,知道皮市长生病住院的,毕竟只是极少一部分人。人就是怪,那些领导天天在电视里亮相,人们看着就烦。但隔上些日子不见他们在荧屏里现身了,又会生出各种猜疑。通常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是不是被抓了?如今说谁被抓了都不会觉得奇怪。种种猜疑会在一夜之间孵化成千奇百怪的谣言。谣言的繁殖能力极强,各种流言飞语在白天和黑夜的空气中交配,马上诞生新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