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惊梦(十八)(第4/5页)

希夷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看他:“……”

本该死的……难道不是在说你自己吗。

许时晰无辜地朝他一歪头,气度华贵如松柏的公子竟然也有少年般的狡猾伶俐:“云娘不是召回了许生的旧魂么,他是我,我却不是他——那便让他来顶这个缺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双手往身前轻轻合拢,仿佛从虚空中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有细碎的黯淡光点从他手心飘出来,那个光点飘着飘着变大了,里面隐约映出了一张和许时晰一模一样的脸。

脸虽长得一样,但他眉眼间却都是怯懦畏葸之气,习惯性地低垂着眼帘,与许时晰截然不同。

在留城鬼蜮里待了这么多年,许时晰不知学了多少东西,他熟练地将游走在留城浑浑噩噩的一段回忆捏在手心,扎破指尖挤出一滴血,魂魄离体而出,对希夷泰然自若地拱手施礼:“余下之事,且托付阿弟了。”

希夷神情莫辨地看着他,许时晰一串动作下来,他已经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取来前世回忆,捏合此生血肉,再揉上魂魄,便是一个真假难辨的“许时晰”了——魂魄不变,前世的许时晰,当然也是许时晰。

要逃过阵法束缚,许时晰也算是下了狠心。

他当然不可能交付出全部的魂魄,那和自己找死有什么区别,因此他拜托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弟,抽离一魂一魄,假作活人骗过阵法。

算一算,他要失去的只有部分魂魄。

比起一整条命来,这笔买卖可是合算多了。

他既然做了决定,希夷也不拖泥带水,抬起手对着面前的灵魂轻轻一弹,鬼气瞬间充斥在整个房间内,萧萧肃肃如林下松山间月的公子眼神骤然失神,几道虚影从他身后影影绰绰地浮上来,那是构成完整鬼魂的三魂七魄,希夷想了想,将其中一魂一魄打进床榻边的□□中。

无声无息的躯壳缓缓睁开了眼睛,“许时晰”愣了一愣,脸上显出了点茫然和惧怕,显然是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眼神迷惑地游移着,不等他看见希夷,一道冷锐刀光已经后发先至,干脆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

刚刚苏醒过来的人连一句话都没能出口,眼中光亮就已经熄灭,希夷望着这个场景,沉默了半晌,转头看着许时晰。

飘在空中的鬼笑容温柔,手里提着方才云娘用的那振刀,一点也看不出他刚才下手狠辣地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生不得同寝,我倒是能成全他们死在同一振刀下,想来阿云也是愿意的。”许时晰一脸怜惜地望着地上的白骨,修长的手指握着刀柄,刀锋上还有鲜红的血在往下流淌,这等杀气腾腾的画面却一点儿无损他身上朗月清风似的气质。

法则这时凑到希夷耳边悄悄道:“不生身上扭曲的时间线恢复正常了。”

希夷低头,正好与小孩儿抬头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他和许时晰说话时,不生一直安安静静地一言不发,像是不存在一样,便是云娘和“许时晰”先后死去,他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直到此刻才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眼睛与希夷对视了一下。

这双明亮的眼睛里有暗金的流沙在流转,漂亮得如同拢住了天上星子。

许时晰扔下刀,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摸出一瓶药丸,塞到躯壳嘴里,看着血慢慢止住,伤口愈合,这才满意地魂归肉身。

被抽掉部分魂魄是什么感觉?

如果有这么个问题的话,目前的许时晰和大魏太子邵天衡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许时晰一回到自己的身体,哇一声就呕出了一口血,脸色快速苍白下去,嘴唇发青,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没有阵法续命,失去部分魂魄,只靠着留城先前给你攒下的鬼气,你这具躯体大约还能维持三四十年,之后……魂魄不全,你连鬼都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