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哎,听说迟仙尊刚带回来的那个小孩,被测出了魔族血脉。”

“魔族血脉?”另一人惊讶万分,沉吟道,“魔族后裔已经许久没出现过了,这么危险的怪物,不知道仙尊们会作何处置?”

“不能留,”那人对魔类成见颇大,“定要诛之。”

大陆混沌初开时,有魔物噬杀成性,靠着吞食人类提升修为。一位修士挺身而出斩杀了魔族首领,从此魔族一蹶不振。

但仍有魔族余孽化为人形躲藏在人间,久而久之,他们的后嗣血液中的魔性渐淡,日常生活中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可魔族的血脉就像是一点即燃的烈性炸药,其破坏性如山崩海啸般不可预估。

所以各大宗门里不收与魔物有一丝沾染的弟子。

顾凌霄垂着双手,无措地站在大殿里。周遭人的目光仿佛要在他身上灼出千万个洞,各种刻薄的字眼往他耳朵里钻。

“杂种”“噬杀”“命里带煞”……

顾凌霄怕极了,这里的人他全都不认识,他只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一道白色身影。

那人并没有出现,顾凌霄被关进了一间阴冷的监牢。

“我、我找人……”顾凌霄扒着铁栏杆往外望。

看管他的年轻人一脸不耐:“你找谁?”

顾凌霄说出在心里默念过千遍的名字:“迟宁,他说他叫迟宁。”

“别想了。迟仙尊为人光风霁月,怎会要你一个魔物做徒弟?”

不要了吗?

顾凌霄跌坐到杂乱的干草堆里,望着摊开的两只手掌发呆。

他的这双手,从来没有抓到过什么东西。母亲去世,朋友失散,他孤身一人惶惶独活。

之前他分明抓到了一片雪白的衣袂,现在,也搞砸了。

监禁室的夜很冷,顾凌霄蜷成一团,在睡梦里还打着哆嗦。

一条大氅忽然盖在小孩身上,温暖和清香把孱弱瘦小的身子包裹住。

迟宁轻轻叫他:“凌霄,我们该走了。”

“你叫我什么?”顾凌霄身子冻得僵硬,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迟宁很自然地把孩子背到背上:“你说你记不得原名,我就给你起了一个,叫凌霄,好不好?”

凌霄。

顾凌霄想起绯红色的落英里,青年铮的一声收剑入鞘,回身一瞥,龙章凤姿,宛如春归。

“嗯,”顾凌霄长而密的睫毛抖了抖,“那我该叫你什么?”

“你应唤我师尊。”

“师尊……”

顾凌霄把脸埋在迟宁的肩头,在心里又贪婪地叫了一声:师尊。

场景飞速变幻,还是在监牢里,顾凌霄被四根玄铁链牢牢捆住手足。

啪嗒——啪嗒——

湿冷的墙面正往下滴着水,水珠砸在顾凌霄淤青可怖的伤口上,撕裂般地疼。

顾凌霄忍着痛意,喉咙里像含了沙子:“师尊,我比武时失控杀人,是我错了,我愿意赎罪,求你……求你别逐我出师门。”

迟宁白衣曳地,半垂的眼眸里裹着坚冰,无情,冷厉,看顾凌霄时仿佛在看一棵毫不相干的草芥。

“你当受戒。”

踏鸿剑缩成三寸长的匕首,剑刃如雪,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顾凌霄的胸膛。

血涌如洒朱砂墨。

……

等到从梦魇中抽身时,顾凌霄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他按向胸口处,皮肉之下,一颗心还分明地跳动着。

但被剑刃剖开的痛感仿佛还残留着,尖锐,如毒蛇的獠牙刺入其中。

浓稠的夜色里,顾凌霄轻声嗤笑:

迟宁啊迟宁,一意孤行收我为徒的是你,满手鲜血废我灵根的也是你。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一只随意施舍的狗,还是一个可以随手丢弃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