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脱节(第2/5页)

黛安问他:“他做了什么,打了你一巴掌吗?”

“没这回事。”

“你看起来就像被打了一巴掌。”

“真的吗?不好意思。”

当然,天空一片漆黑。车子转向北边的时候,车灯掠过一片大雪覆盖的草地和一排光秃秃的树墙。三天前下了一场大雪,降雪量破了纪录。接着,寒流来了,没有铲干净的雪堆外面都包了一层冰。有几辆车和我们交错而过,都开得很慢,小心翼翼。

黛安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杰森耸耸肩。

“战争?瘟疫?饥荒?”

他又耸耸肩,把外套的领子翻了起来。

到了派对,他还是那副模样。话说回来,那派对办得也不怎么样。

那是一场同学会,来的人是杰森和黛安以前的同学,还有莱斯中学认识的人。主人也是一位莱斯中学的校友,念的是常春藤名校,回家过圣诞节。派对是他家的人办的。他的父母挖空心思,想安排一场高品位的主题活动。真是有品位,一口三明治和热巧克力,然后在房子后面平缓的斜坡上滑雪橇。来的客人绝大部分都是闷闷不乐的大学生,他们在牙套还没有拔下来之前,就已经到瑞士的泽马特和葛斯达滑过雪了。所以,对他们而言,这场派对只不过是溜出来偷喝酒的另一个好借口。屋子外面,绳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圣诞灯。灯光下,只看到银色的小酒壶传来传去。地下室里有一个叫作布兰特的家伙在卖迷幻药,以克计价。

杰森在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坐在那边皱着眉头,瞧着来来往往的每一张看似友善的脸。黛安向我介绍了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名叫霍莉。介绍完,她就丢下我跑掉了。霍莉开始唱起独角戏,大谈过去一整年看过的每一部电影。她陪着我绕着房间慢慢踱步,踱了将近一个钟头。她偶尔会停下来,从盘子里抓一个加州寿司卷。后来,她跟我打了声招呼,跑去了化妆室。我趁此机会赶快跑到了杰森身边。他还在那边闷闷不乐。我拜托他跟我一起到外面去。

“我没有心情滑雪橇。”

“我也没心情。就算帮我个忙吧,好不好?”

于是我们穿上靴子,套上大衣,走到外面去了。夜晚寒气逼人,没有半点风。几个莱斯中学的学生站在门廊上抽烟,挤成一团,烟雾弥漫。他们瞪着我们看。我们沿着雪地上的一条小路,走到一个小山丘顶上。那里差不多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们站在那里往下看,底下的圣诞灯亮得像马戏团一样,有几个人在灯光下心不在焉地滑雪橇。我跟杰森说了霍莉的事。我说她就像一只穿着GAP牌的水蛭,黏着我不放。他耸耸肩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

“你今天晚上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他还来不及回答,我的手机就响了。是黛安打来的,她人在屋子里:“你们两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霍莉有点不高兴。泰勒,这样甩掉人家实在很没礼貌。”

“她一定找得到其他愿意和她聊天的人。”

“她只是有点紧张。这里的人她几乎一个也不认识。”

“抱歉,那不关我的事。”

“我只是想,你们这些男生也许可以跟她合得来。”

我眼睛眨了几下。“合得来?”我没有办法正面解读这句话,“你在说什么,你在撮合我和她配一对吗?”

她顿了一下,好像有点罪恶感:“别这样嘛,泰勒……不要那样说嘛。”

五年来,黛安的形象就像一部生手拍的家庭电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某些时候,特别是杰森离家去念大学之后,我觉得自己像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会打电话来跟我聊聊天。我们会一起去买东西,看看电影。我们是朋友,像伙伴一样的朋友。如果有任何性方面的蠢动,那显然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我很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感觉,因为就连这种半吊子的亲密感,都是很脆弱的。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无论黛安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是什么,那绝对不是任何一种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