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格林、安徒生和王尔德(八)(第2/3页)

王后疯了。

侍女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笑。

她有一张东方面孔,灵秀美丽,这是她在镜子里画了几年的成果。

她曾经仔细修正那柳眉杏眼,那一点一点唇色以及嘴角的弧度,甚至是那眼瞳里恰到好处的风情,以及鹿一样的单纯无辜。

谁叫她之前没有这位异世的王后好看呢。

──永远不要低估任何雌性生物对于美貌的偏执及嫉妒,无论那些生物是人是鬼,在哪个地域。

看不惯一个比自己美丽的女人,是多么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的心态。

所以她用大量的时间,用画笔一笔一画描摹出最美丽的脸,只是为了挫掉那个高傲的如罂粟花般的王后的锐气。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王后都是疯子。

王后疯了,所以她不知道她其实还是盛年模样,像火一样,又颓废地绽放到荼靡。

王后是美的。

画皮鬼笑得开心。

镜子和光都会骗人。

清晨的花瓣挂着晨露,小鸟在枝头喧嚣,吵醒了睡在路边的旅人。

他睁开眼睛,睫毛都仿佛挂了一层霜。

路边的鸢尾花和铃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问旅人从哪里来。

旅人理了理黑色的风衣和斗篷,掬了一捧溪水让自己清醒。

他露出一个精致温柔的微笑,对那些花朵们说:“我从另一座城市来,走过了几个昼夜晨昏。”

花儿们便摇着叶子,用夸张的咏叹调表达对旅人可以跋山涉水的双脚的羡慕。

“你看看水里的鱼儿,天上的小鸟,”她们嚷嚷,“还有你们人类,你们都是自由的!而我们这群小可怜,只能囿于几寸土地,和那群高大的灌木争夺阳光!”

旅人安抚地摸着它们的叶子,依旧温柔:“没有什么是绝对自由的,你们囿于土地,可怜一点儿的受困于花盆;鸟儿囿于天空,可怜一点儿的受困于鸟笼;鱼儿囿于汪洋,可怜一点儿的受困于鱼缸……而可怜可悲的人类呢?他们囿于物欲、囿于爱情,最最可怕的是,他们囿于自由本身。”

“囿于自由本身?”这群娇艳的花朵,可不懂这种高深的问题,她们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这是一件足够幸福的事。

她们很快就抛弃了这个问题,挺直了腰想要沐浴更多的阳光。

她们是快乐的。

她们无比快活地问这个晚上睡在她们身边的旅人的旅途见闻。

“我穿过一片大森林,”旅人说,“对,就是这两个城市交界处的大森林。”

“我碰到了许许多多神奇的事情,比如说森林深处有一座城堡,可怕的是那个城堡外全是荆棘与白骨,还有来不及被荆棘吸收掉的腐尸,简直就像人间炼狱……”

“那些化成骨头的人都是想要进入城堡的人吗?”

“当然,”旅人回答,“因为城堡里沉睡了一位娇艳的公主殿下。”

花儿们开始惊叹,她们不能移动,只能靠来来往往的小鸟与行人来告诉她们这片土地外面的事情,没有多少了解这些故事的渠道。

幸亏这次遇到了这位温柔又好心的先生。

“听说在最小的公主的满月礼上,国王请了十二位仙女,却没有请第十三位。于是第十三位仙女诅咒公主在十六岁的时候碰到纺织机而死。其他的仙女则祝福公主并不是死亡而是沉睡……”

“国王下令销毁全国的纺织机来保住他女儿的命,可是在公主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她还是碰到了纺织机。”

“为什么都已经销毁了所有的纺织机,却偏偏遗漏了宫殿里的呢?”花儿们问。

“因为这是两个举世无双的裁缝的报复,”旅人说,“应该是几年前吧,国王把两位货真价实的、具有真才实学的裁缝当成骗子,举国追杀──那是“骗子们”的纺织机──因为国王以为自己受到了欺骗,恼羞成怒。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可恶的“骗子”,原来裁缝工作的地方也成为了禁地。当然,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