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迪昂访谈录小说《三十七度二》及其他(第4/8页)

蒙大拿州,泰晤士广场。我邀请这家伙在这儿见面。不,他竟然没有听说过理查德·布罗提根,不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筒,然后微笑着把它放在我的面前。我解释说,布罗提根是热爱生活的一个最好的理由,当我走进对面的房子里,他冲我咧着嘴笑的时候,我差点激动得哭出声来。他急切地要求我打开他的小礼物。这是一筒烟纸。五个一捆的。是他在布雷夫斯的一个酒吧里换来的,为了我,他专门去跑了一趟。我用颤抖的手卷起了第一支烟。这是一只细长、纤弱和温柔的作家之手。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理查德·布罗提根……”我嘴里嘟囔着,他的名字就是理查德·布罗提根。

(菲利普·迪昂:《热爱生活的一个理由》)

对于一个懂外语的人来说,能有机会接触大量未被翻译过的原著,可以从中获得无穷的乐趣。不过,有没有阅读外语原著的能力,则是另外一回事。菲利普·迪昂曾经在波士顿生活过两年,我问他是否能用英语阅读他的文学偶像的作品。

菲:对我来说,用英语去看一些作家的作品,是相当吃力的。像福克纳的书,读起来就很难。我可以读懂布考斯基,或者是约翰·芬特,不过,正如你所了解的,我的英语水平太可怜了。有时候我要去做的,也许只是看二十来页,这样,我就能得到某种风格上的概念,接着我再去读翻译的书,因为我不可能花一年时间去读一本书。

米:你过去很少提到巴黎的文学机构,为什么你不肯多花点儿时间,谈谈这个话题呢。批评家们并不是都对你很友好。当然,有一些批评家对你很赞赏,其中一部分人,只是想从中找出一些涉及文法的细节,这样他们就能够进行一场辩论了。与此同时,你的作品又被法国享有最高声望的伽利玛出版社出版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觉得这实在太有趣了。你眼看就要成功了,但是你没有热衷于社交活动,比如:参加那些鸡尾酒会,而且穿着非常讲究等等。你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最终你达到了目的。

菲:是的。我对文学圈的社交活动不感兴趣,我觉得自己的书能被伽利玛看中,非常有意思。我觉得安托万·伽利玛,比大多数巴黎的批评家们想象得更加豁达,在法国,能成为一个作家是很困难的,因为批评家们同时也是作家和编辑(出版家)。所以,如果你不是来自于这个圈子,就很难得到承认。这样的状况是很黑暗的,而且令人感到厌恶。不只是我个人有这种看法。或许是因为,刚开始我有点儿独来独往,不过,现在有很多年轻的作家都与批评家们心存芥蒂。举例来说,最近有个非常有趣的作家,名字叫米歇尔·乌勒贝克,他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在作家与批评家之间,永远都是斗争。也许,这就是美国人或英国人对法国作品不感兴趣的原因吧,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的文学是令人倒胃口的。这不过是某些学院派的梦呓罢了。但是,这并非真实的状况,其实目前的法国文坛,有很多有趣的人物。

米:因此,对于来自美国和海外的出版社来说,还是有很多可以挖掘的空间?

菲:也许吧,我很难说清楚,必须花点儿时间来改变观念。

米:虽然你并不在乎那些文学机构,以及所有相关的事情。但是,你的作品中到处充满了作家。你谈论作家,谈论作家的障碍,并且与一个失意的作家分享痛苦,为了自己心爱的作家的不幸去世,感到痛心疾首,你评论其他的作家,阅读他们推荐的作品。这些始终都离不开作家与创作。

菲:是的,但是情况有所不同。也许我了解一个作家的作品和生平,但是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我的意思是说,与巴黎的文学批评界有所区别。你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当然,我对一个作家的思维方式很感兴趣,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它是我创作的核心。我通过写作来阐释这个世界,而且这是我理解任何事物的、必不可少的工具。我没有更多的工具,这是我唯一的工具。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写作就是让混乱的局面变得有秩序。写作可以让我与这个世界变得和谐一些,这样我就不会感到太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