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3页)

“来吧。”她轻轻念道。

那金刚杵从天而降,如山岳镇压蝼蚁。

铿锵琵琶声起。

一道道金光如织丝缕成罗网,如汇滴水成海潮,渐渐上涨。

终于在某一刻,金刚杵轰然砸在那罗网、那潮水之上。

流云四散,碣石崩落,连沧海似乎都陷落了半分。

而后,那金刚杵再不能寸进。

乐韶歌催发灵力。

她不奏《天问》——她没什么可反问上天的。

就算她正视了萧重九的道,她理解了萧重九想以“天道”为“人事”主持正义的理念,她希望他有机会去试一试,哪怕因此被卷入他的天劫也不后悔……但她依旧不会认同和追随。

她的道依旧是——一切善恶皆是人为。不怨天,不尤人,不计代价。行事在我,但求无愧于心。

她接受审问,但她不认为天劫的审问,可判定人道的对错。

因为,就算在此刻,她也依旧不怎么在意天这东西,对人究竟有什么想法。

金刚杵的威力比她预想中要弱一些。

金刚杵之上,那双睥睨她的怒目,给人带来的威压感还更重一些。

乐韶歌无法避开那双眼睛的审视,也无法不直视着它——就仿佛她无法假装不知道自己的内心。

她在那目光的审视之下,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是否曾动恶念,是否曾行恶举,是否曾造恶果。

她抗拒着至坚至洁的降魔宝杵的重量,被迫审视自己的内心。

无数旧识自被遮蔽的记忆中跳出,声声句句指责着她,耳中充斥着逼问的杂声,令她渐渐不堪重负。降魔杵的分量越来越重,金色的罗网缓缓下沉,指尖与步履都滞涩沉重起来。

但也许因为他们所质问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曾怀疑思索过的,她答得也许痛苦和艰难,但每一句质问她都能还以交代。

那声音渐渐消失了,最后以洪钟之声发问的,是执杵的金刚。

他质问,对自我意志的坚信不疑是否也是一种傲慢,一种邪恶?也许她一直以来所坚守的信念是错的,或者是对的,却会造成惨烈的死伤?她是否已步入歧途而不自知?……

但很快,乐韶歌便平静下来——她内心确实有坚定不移的信念,但明知是错而不悔改,明知害人至深却固执己见,却不在其中。她有目能视,有耳可听,有心可辨真假善恶,有师友教导规劝。步入歧途而不自知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这是所有质问之中,最无需恐惧和痛苦、自责的一个。

她平和无畏的注视着凌驾于她的天之怒目。

压制着她的分量渐渐卸去了,云散气清之后,那摩天之高的金刚身形渐渐透明,愤怒相转而平和之后,竟现出了她的本我之相。而后,终于虚化入澄澈碧空之中。

风自四面八方涌来。

幻象一瞬间散去了,空中缠斗的紫金双龙也已分出了胜负,那紫电巨龙仿佛听到了什么召唤般,停止了厮杀。头也不回的抽身而去,渐渐化作紫色雷电,消失在云层之中。

云开天晴。

遍体鳞伤的金色巨龙傲然盘踞半空,而后重新化回人的身躯。萧重九似是想回头对乐韶歌笑一笑,然而一笑之后便已力竭,一踉跄,便自半空中坠落下来。

飞身去接住他前,乐韶歌犹豫了一瞬。

先前的幻象中虽都是零碎的逼问,却牵连出许多记忆的碎片。

其中恰有一件,令乐韶歌百思不得其解——在她的记忆中,阿羽杀人无数。而萧重九为民除害,杀死了阿羽。在这件事里,她似乎抛弃了阿羽,选择了萧重九。

此事无疑尚未发生,也定然不可能已经发生过。

她不解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预兆?还是她无意中窥见了什么天机?或者单纯只是她心中隐约的恐惧?

而她之所以如此在意,也恰是因为,在她要来救萧重九时,阿羽问她,“你今日救他,日后他必来杀我。你依旧要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