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奔赴深渊

乐知时一路上都在给宋煜打电话, 电话关机,又给他发了很多很多微信。

他下车付款的时候手都在抖。

机场大厅里一片混沌,灯光惨白打下, 在地板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反光。人群一小团一小团地簇拥着,仿佛只有他是独自一人。乐知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找到柜台, 又是如何向柜台解释自己的情况。事后他想自己的状态一定很差, 因为服务人员不断地再对他重复“您别急,我帮您看看”。

他脑子很乱, 只记得自己说想去西城,想要最快那一班。

对方查询之后,很礼貌地给了他一个坏的答案。

没有直飞的飞机。

他没有办法直接地、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宋煜。

乐知时的手摁在柜台冰冷的台面,按压得很用力。身边的一个人着急买票,他拽着的行李箱甩过来的时候磕上了乐知时的膝盖和小腿, 于是他晃了一下,前功尽弃地在柜台前蹲了下来。

他听见那个人不断地对他道歉,问他有没有事。乐知时只能摇头, 他一下子站不起来。

过了一分钟,买票的人走了, 乐知时才终于又有了点气力, 扶着柜台深呼吸,缓慢地站起来, 询问中转的航线。

一番周折, 他买到了一张即将起飞去省会的机票。

乐知时很庆幸自己为了买周边带上了钱包,包里有很齐全的证件。

外面下了雨, 天空是冷寂的灰白色,登机口玻璃通道外满是水雾。他起飞之前还是不断地给宋煜打电话,但怎么都接不通。他生气又害怕, 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再一次孤身一人坐上了飞机。

三万英尺的高空阴翳灰白,乐知时的心还停留在雨里。

短短两小时的飞行,乐知时度秒如年。他很难不去思考最坏的结果,甚至会忍不住把坏的运气归因到自己的身上。

很拉扯。他一半的身体里充斥着被臆想出来的惨痛和悲哀,是真实的废墟和残骸,鬼魅般萦绕的苍白呼救,另一半却是为了宋煜强撑出来的许多许多勇敢,令他试着努力平复,让理智有驱散恐慌的可能。

宋煜。

宋煜。宋煜。

他在心里反复地默念他的名字,把这当做一种应激的疗愈方式。

手机的电量并不多,乐知时关了机,准备落地后再打开。空乘小姐经过,他慌张叫住了她。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一杯温水,谢谢你。”他很快又补充,“还想要纸和笔……随便什么样的都可以。”

空乘很快为他取来了水,还有一只签字笔和一张白纸。乐知时胸口闷痛,胸腔如同一个逐渐抽空的气囊,而心脏凝缩成一个沉重的铅球,狠狠地往下坠。胃里很难受,乐知时喝掉全部的水,一只手摁着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在纸上艰难地写字。

他深知自己头脑发热、很不清醒地坐上了飞机,没有通知家人,甚至连就在当场的蒋宇凡都被他完全忽视,不正常到完全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程度。

现在他要做的是冷静下来,要在落地之前思考出一个真正行之有效的计划去见宋煜。

乐知时努力回忆在地面柜台时那位服务人员给出的建议。中转的飞机要等整整一夜,看他根本等不了,对方当即给出转坐大巴车的建议。

他将车站写上去,又在旁边写下了自己下飞机之后务必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药、必要的衣物、充电器、水、足够多的现金……无论想到什么,乐知时都第一时间写上去,他怕自己一下飞机慌乱到抛诸脑后。

然后他不得不去想坏的情况,如果依旧失联他应该如何。脑子混乱,乐知时明明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冷静,但眼前却是晕眩而模糊的,气短胸闷,他想这是他想象灾难发生后的心理反应,所以拿出了口袋里的哮喘药雾,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