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4/4页)

一个潦倒落魄、即将哪天不知说砍头就会被砍头的囚犯,惨烈待遇是不敢想象的。

专门有那被不知何人拿银子收买了的看守狱卒,一次次羞辱、蘸盐水鞭打、折磨,甚至一个不高兴,脱了裤子,对准对方的头,就开始撒尿凌辱。

***

王府,沾衣院,平王仍像素日往常那样闲来无事埋头作画写字,或拿小刀雕刻木偶人。

他这天心情似乎很好,那种因蛊毒所带来的相思折磨,似乎也渐渐得到了纾解,口里轻哼哼地,似也逸出一两首小曲。

“哈哈哈!这个瘫子,你们看看他现在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地——”

他不唱了。

轻眯起眼瞳,墨黑如宝石般深沉的瞳仁里,一幕幕画面在回放。

他手中的雕刻刀不慎一戳,戳进了手背都不自知。鲜血大股大股从右手的手背流出来,染红了膝间的白丝袍。

他头又开始剧痛,一阵阵如石子砸中的天昏地黑。

一刹那间,呼吸停止了。

他不知不觉,手中雕刻的那小木偶人似又是一个女人模样。

吃力拿在手里,看得近了,才知道又是她。该死的,又是。

他把那小木偶人往桌上一砸,伏在书案上又撕心裂肺喘着气——

烟雾濛濛的春日,杏花压枝,桃李芬芳。

他被那一群人踹翻在地,轮椅也歪倒在旁,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身子毫无动弹之力。

那五皇子居高临下解下裤头,面部扭曲着,往他头上开始疯狂撒尿。“你个死瘫子!今天,老子就给你点儿教训,你敢去父皇那儿告我的状,老子报仇的机会总算来了——哈哈哈!哈哈哈!”“——住手!你们快住手!我求求你们了!”一道少女的声音。

那少女,急急跑过来,蹲下/身小心翼翼来扶他。头戴着纱笠帷帽,身份高贵。

那些兄弟畜生们似乎对那女子颇有忌惮,这才方罢,转身走了。

湿冷冷的料峭春风,吹着她的轻纱帷幔,有一角被掀开。

他看见少女莹白如玉的脸庞,早已泪雨滂沱成一片。

他还是恨恨地,冰雕一样懒得理她。

她把他小心吃力扶持来,又赶紧用轮椅给他推着,推去了凤仪宫皇后袁氏那里。然后,她一直哭,一直哭。

一边哭,一边给他换衣服,擦拭身上脸上的尿液水渍。

她对她姑母袁皇后说了一句话——隔着绣牡丹花纹的缂丝屏风。

“——姑母,我好想死,我想死。”

***

平王霎时只觉喘得气都快透不过来了,他右手死死拽着书案上的一方白玉镇纸。

那个刚刚雕刻的木偶人掉在地上,他手抚着胸口,又吃力捡起—

眼前耳畔,似有菩萨低眉,梵语声声。

“云何为恨,由忿为先,怀恶不舍,结怨为性,能障不恨,热恼为业,谓结恨者不能含忍,恒热恼故。”

——原来,也不过如此。

所谓的恨,也不过如此。他颤颤地,把那小木偶人用手重又紧紧压握于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