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4/9页)

平王震住。

她轻轻又一磕头,尔后抬头泪眼婆娑:“那天,我问王爷,如果这次真的可以站起来走路,你最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泣然一笑:“你说,你想爬山,跑步,看遍山川,走遍大漠,天涯海角,都任你行走——”

“其实,我还没认真告诉过王爷,对我来说,这辈子最最大的梦想,何尝不也是这样呢?”

窗外阵阵夜风吹着芭蕉梧树,有叶子在片片抖动飞舞。打个璇儿,好几片落叶飘进漏窗格里。

蔻珠静静站起身来。

平王用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沿边,指头蜷曲轻叩。

蔻珠续道:“王爷,咱们俩个,就此结束吧!您把我休了也好,和离也罢……我们两个,总之不能再绑在一块儿了。”

“我们俩,是孽缘!”

***

总之……我们不能再绑一块儿?

平王右手指轻敲点着桌面,仔细品咂这话。以至还有那句“休了也好,和离也罢”……

他的眉心突突跳起来,太阳穴也像被人拿针狠狠刺了一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她用那样赤城平静坦然的目光专注凝望着他,在等他作回复。

他豁然从凳子上一立而起,操起桌上那盏白玉杯往地一砸。

玉瓷碎裂之声分崩离析,惊人心魄:“——和离就和离!”

他冷哼,闭上了眼,努力让胸口平缓调整呼吸。却不知为何偏那胸口、越发一阵阵抽疼得紧。

和离就和离……可不是,本就应这样,他们两个,早就该大路两边,各走各的。

他一直烦她,那么厌她,不喜欢她,以前是她死乞白赖非要嫁给他,看她日常小媳妇模样,种种委屈求全,伺候他这样那样的。

现在,平王李延玉也自知女人把自己所谓的“罪债”赎完了。她赎完了……他也站起来了。她也不会再继续对他死缠着不放手了。各得轻松太平。他们两个,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的……这样子多好。

平王点点头:好,很好!

他逐渐也变冷静下来了:“好!和离吧!本王同意!你选个日子。”

蔻珠莞尔露齿笑了:“那,多谢王爷成全!”

跪地又是郑重感恩一叩首大礼。

蔻珠后又一壁将早已备好的东西物件儿拿出来——

是个镶嵌螺钿花纹的红木长条匣子,她用葱般手指轻打开了盖,是和离书:“王爷!”

蔻珠把那用红细线卷起捆扎的和离书双手高举,慢举过了头顶,递给男人道:“这封和离书,是需要王爷您亲自签字盖私印的,只要您盖完了印,然后烦请前往宫中面圣求陛下一趟,看能不能求得父皇老人家同意……妾身是想,父皇他对这事儿应当是同意的——时下,妾身的家族不但衰微,已经彻底没落,妾身早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曾经的袁氏大族,早已凋敝散尽,王爷如今双腿既好了,前途也许指日可待,而陛下说不定会重器重于您——到时候,可能会有新贵良配,由着殿下您万般挑选……”

她口齿清晰利落、很果断说完。

缓抬起头来,不止帮他分析以后前途后路、新贵良配诸事,就连若是陛下不同意等麻烦事也思考周全了。

平王手指微颤,也不知是怎么接过那封《和离书》,面无表情盯着她看,盯了须臾,把扎在上面的红线绳用手一扯,抖了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字体柔美秀丽、婉约清雅,是用以前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又以诸多深情并茂的字眼,上写——

“吾与嫡妻袁氏,夫妇缘分尽此,日常相看,厌之如稻鼠相憎、狼羊一处,现既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不如各还本道;从今以后,各自嫁娶,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李延玉阅着览着,那手和眼皮越发抖得个厉害。

“稻鼠相憎,如狼羊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