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孤花(18)(第3/4页)

漂浮在久远时空中的线索环环相扣,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声。

花崇再问:“住院后期,卢永俊能够离开医院吗?”

“原则上不可以,但患者要出去,我们一般不会阻止。”管平静回忆道:“我想起来了,卢永俊有时会去珍珍的学校——他已经能驻着拐杖走动了,小学离这儿近,我们就由着他。”

“对了。”花崇看向手术记录,“三次手术,卢永俊都是腰部以下局部麻醉?”

“第一次情况特殊,是全麻。”管平静说:“后面两次没有必要再用全麻,所以是局麻。我们的原则是能不全麻就不全麻。”

花崇当即想到施厘淼脊柱上的麻醉针孔。

“但局麻的话,患者的头脑全程保持清醒,知道你们在他腿上动刀子。”花崇问:“对一个孩子来说,难道不会感到恐惧?”

管平静点头,“确实,好在卢永俊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情绪不稳定,我们征求了他母亲和他自己的意见,决定实施局麻手术。”

花崇来到住院楼,这栋楼已经翻修过几次,空气中蔓延着消毒水的味道。属于骨科的楼层里,刚做完手术的患者躺在病床上,沉默地望着装满药水的点滴袋,能够小幅度活动的患者由家属搀扶着,在走廊上缓慢行走。

长时间待在医院里,病痛与心理压力让大多数病人神色恹恹,叹气与抱怨时不时从各个病房里传出。

周围的一切变得陈旧,像披上了年月的滤镜。

花崇仿佛看到了还是一个小男孩的卢格,他孤孤单单地站在走廊尽头,宽松的病号服令他显得格外单薄。

一场车祸和三次手术剥夺了他舞蹈家的梦想,他苍白得像一个随时会灰飞烟灭的幽灵。

直到那个爱笑的,和他一样精通跳舞的女孩出现。

施厘珍就像一束光,卢格看着她,觉得她翩翩起舞的样子像蝴蝶一样,不,比蝴蝶还要美好。

为了多看几次施厘珍跳舞,卢格甚至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小学……

周围的旧黄恢复成本来的色彩,嘈杂的声音涌入。

花崇不禁想,得知施厘珍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去时,卢格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遇上的一扇窗,再一次关闭了?

而两次局麻手术,并非像管主任所言,是最佳选择。童年时在头脑清晰的前提下被切开身体的感受,恐怕在卢格心中留下了极其鲜明的阴影。

齐束镇,高原的油菜花终于到了最盛时。

施厘淼的遗体刚被发现时,镇里人心惶惶,游客走了大半,经过数日,油菜花田里再一次飘荡起鲜艳的丝巾。

命案现场外仍然围着警戒带,执勤的警犬朝海梓狂吠,海梓毫不客气地吠回去,还骂道:“这狗东西,哥哥都在待这么久了,居然还冲我叫,是脸盲还是脑子笨啊?”

裴情冷嗤,“能和狗吵起来,可见你的脑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海梓转身就杠,“狗什么狗,你把警犬叫狗?”

裴情一脸吃了狗屎的模样。

“警犬是我们的战友,兄弟!”海梓得理不饶人,“你看哪个优秀的警察会叫它们狗?我们都是说——犬!”

这帽子扣得,优秀的法医转眼就不优秀了。裴情踢了他一脚,“不是来重新勘查现场吗?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我乐意,你不愿意听别跟来。”

“槽,是谁求着我来?”

“我没求!”

“你求了!”

“没求!”

“求了!”

警犬歪头:“……”

施厘淼的遗体目前存放在西羚市法医鉴定中心,需等到结案后,再交由家属进行火化处理。

砖房里以线条呈现着尸体的姿势,地上和墙上的血迹均未消退。

现场勘查已经进行过不止一次,凶手非常小心,没有留下任何具有指向性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