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4/5页)

“她跟我提过。”

“刚开始接客时,她得告诉自己她是记者,在跑新闻,在搜集资料。后来慢慢地才肯承认自己已经入行。现在她又发现几件事情。”

“譬如什么?”

“譬如你有可能被杀。或者自杀。譬如在你死了以后,会有十二个人参加你的葬礼。来捧桑妮场的实在不多,是吧?”

“是少了点。”

“这话没人能否认。知道吗?我可以找人把那个该死的房间塞得满满的三倍都不止。”

“也许吧,”

“不是也许,绝对可以。”他站起来,两手叠在背后,踱起方步,“我真的考虑过。我可以包下他们最大的套房,塞满人。城北那些人,皮条客和妓女,还有拳击场的忠实观众。可以跟她大楼那些人说说,也许她有些邻居会想参加。不过问题是,我不希望太多人来。”

“噢。”

“完全是为女孩们办的,她们四个。我筹备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只剩三个。后来我又想到,狗屎,就我跟四个女孩。到时候恐怕太寒酸,所以我又跟其他几个人讲了。巴斯科姆能来,真够朋友的,不是吗?”

“嗯。”

“我去拿咖啡。”

他拿了两个杯子回来。我喝一口,点头称许。

“待会儿你带几磅回家。”

“上次跟你讲过,我拿回旅馆房间也没法煮。”

“那你就送你女朋友好了,让她帮你煮全世界最棒的咖啡。”

“谢谢。”

“你只喝咖啡对吧?滴酒不沾?”

“这阵子没喝。”

“那你以前喝?”

而且以后也许还会再喝,我暗想。但不是今天。

“跟我一样。”他说,“我不喝酒。不磕药,乱性的事全不干。以前可什么都干。”

“为什么戒?”

“跟形象不合。”

“什么形象?皮条客形象?”

“艺术品行家。”他说,“收藏家。”

“非洲艺术你怎么会懂那么多?”

“自学成才的啊。”他说,“我抓到什么就读,到处找经纪商聊天,而且我对这类东西有感觉。”他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很久以前我上过大学。”

“在哪里?”

“长岛的霍夫斯塔大学。我在长岛的汉斯德长大。我生于贝佛镇,但我家人在我两三岁时另买房子搬了家。我连贝佛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他已经回到吊床,往后斜靠,两手抱膝保持平衡,“中产阶级家庭,有草坪可以修剪,叶子可以清扫,车道可以铲雪。街头粗话埋语我都能朗朗上口,不过大部分只是装的。我们不算有钱,但也是小康之家,而且还有钱送我上霍夫斯塔大学。”

“你念什么呢?”

“主修艺术史,不过我在那儿可连非洲艺术的边都没摸到。只知道布拉克和毕加索从非洲面具得到很多灵感,就像印象主义那伙人掀起一股日本版画风。我从越南回来以前,从没见过非洲雕塑。”

“你什么时候去那儿的?”

“念完大三以后。你知道,那时我爸爸死了。我本来要念还是可以念完的,不过——不知道,精力无从发泄,我决定退了学打仗去。”他头后仰,眼睛合上,“在那儿磕了不知道多少药,我们什么都有,大麻烟卷,印度大麻、迷幻药,我喜欢。我最喜欢海洛因。那儿的作法很不一样,是把海洛因卷成一根根烟来抽的。”

“从没听过。”

“呃,那样很浪费。”他说,“不过反正在越南太便宜了。那些国家种鸦片,便宜得要命。海洛因拿来当烟抽可真痛快。我收到我妈死的消息时,正抽得恍恍惚惚。她的压力一向很大,你知道,她是中风死的。我因为吸了毒整个人飘飘然的,接到消息什么感觉也没有,你知道吗?等药效退了恢复正常,我还是麻木的。第一回有感觉是今天下午,坐那儿听一个雇来的牧师对着个死妓女念爱默森。”他直起腰看着我,“我坐在那儿,想为我妈大哭一场。”他说,“但我没有。我看我永远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