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3页)

无人愿意为我一掷千金。无人愿意与我共结连理,无人愿意救我一命:

……美好时光已成过去。

八百万种死法,而这其中也提供给自助者众多选择。地铁虽然有诸多不是,但只要你把自己扔上铁轨,它们完全能胜任把你压死这项工作。更何况这城里还有数不尽的桥梁和高窗,贩卖刮胡刀片、晒衣绳和药片的店铺更是二十四小时全天营业。

我梳妆台的抽屉里放了把点三二手枪,而我旅馆房间的窗户离人行道也高得绝对可以把人摔死。但我从没试过,冥冥中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我不是过于害怕,就是太过顽固,又或许是我的绝望从没像我想的那么彻底。似乎总有什么东西让我再走下去。

当然如果喝酒的话,一切都将失控。记得有一次参加聚会,一个男人讲到他在布鲁克林大桥上恢复意识的经验。脑子恢复清醒的那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已经翻过栏杆,一脚悬空。他把脚抽回,翻身爬下栏杆仓皇逃走。

假如他晚一秒钟清醒,两脚都会悬空——

如果喝酒的话,我会比较好过。

我无法驱赶这个念头。更糟的是我知道这是事实。我难过到极点,而如果我能喝上一杯,这种痛苦就会消失。以后我一定会后悔,以后我还是会觉得人生乏味。但那又怎么样?以后我们反正都会死掉。

我想起聚会时听来的一件事,是圣保罗教堂一个常客玛丽说的。她身轻如燕,讲话细声细气,总是打扮得非常齐整,我听她做过一次见证,显然她曾经差点沦为流落街头的乞丐。

有个晚上,她站在台上说:“知道吗?我有个很棒的发现,那就是人活着,不是非得觉得好过不可。谁规定我有快乐的义务?

“以前我老以为如果我觉得紧张或者焦虑或者不快乐,我就非得想个法子解决不可、但我觉得这不是事实。负面的感觉害不死我。酒精可能害死我。但我的感觉不会。”

火车进入隧道。在它行驶到地平面以下时,所有的亮光都暂时熄火,然后又点亮。我可以听到玛丽一个字一个字讲得非常清楚。我可以看到她讲话时,那双骨骼优美的手交叠安放在怀中。

奇怪脑子里怎么会闪过这个画面。走出哥伦布圆环的地铁车站时,我还是有喝酒的欲望,我经过两家酒吧。走去参加聚会。

演讲人是个高大结实的爱尔兰人,住在湾脊区。他看来像警察,结果发现他还真当过,干了二十年后退休,除了领退休金以外,还做警卫贴补家用。喝酒从没影响到他的工作或者婚姻,但多年以后,洒精开始伤害他的身体。他能力减退,宿醉日益严重,有个医生告诉他,他得了肝肿大。

“他告诉我。酒精在威胁我的生命。”他说,“我又不是被抛弃的人,不是堕落的醉鬼,也不是非得靠喝酒赶走坏心情的人。我不过是你们最常见的那种乐天派,下班后爱喝一杯,坐在电视前习惯来半打啤酒。所以,如果酒会害死我,那就去他的吧。又全不对?我走出那医生的办公室,决定戒酒。八年以后我终于做到了。”

有个醉汉不停地打断他的见证。这人穿着体面,不像想惹麻烦的样子。他似乎只是没法静下来听。等他发作五六次以后,两名会员把他护送出去,聚会继续进行。

我想到我也曾在失去意识时跑来参加聚会。老天,我当时也是那副德行吗?

我没法专心听讲。我想到奥克塔维亚·考尔德伦,我想到桑妮·亨德里克斯,我想到我几乎一无所获。我打一开始就慢了半拍。我本可以在桑妮自杀前见她一面。她或许还是会死,我大可不必为她的自毁倾向负责,但我至少能够从她口中探知一些消息。

而我在考尔德伦逃走以前,也该找到他问话。我头一回到旅馆便找过他。他当时不在,我竟然就此忘得一干二净。也许我套不出他什么话,但至少我可以警觉到他有事隐瞒。我一直要等到他收拾行李,逃之夭夭以后,才想到此人值得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