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3/5页)

我猜夫人大概等着我们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夫人还是先开口说话:“你们说你们是卡西和汤米,我说的没错吧?你们是多久以前的海尔森学生啊?”

我回答了夫人,但是看不出来夫人究竟记不记得我们。她只是继续站在门边,好像犹豫着要不要进来。不过这时汤米又说话了:“我们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可是有件事情必须找您谈一谈。”

“这你们说过了,好吧,不必太拘谨。”

夫人伸出手放在她面前一组对称的扶手椅椅背上。她的态度有点儿不太对劲,好像不是真心邀请我们坐下。我觉得我们要是真的照她的话坐在椅子上,她可能还是继续站在我们背后,甚至双手也不会从椅背上移开。不过,当我们向她走了一步,夫人也往前移动了一下,或许只是我的想象吧,夫人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肩膀缩得紧紧地。我们转身坐下时,夫人走到了窗户边,站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前,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现在正在课堂上,夫人是一位老师。至少当时在我看来是这样。事后汤米说他以为夫人好似要准备开唱,她背后的窗帘揭开之后,出现的不是外面的街道和通往海滨的平坦草地,而是巨大的舞台背景,就像我们以前在海尔森搭过的布景一样,甚至还有一排合唱团在后面为她合音。汤米事后说起这些,听起来真的十分滑稽,我重新回想当时的情景,夫人的双手紧握,手肘外张,的确像是准备开唱的模样。不过我怀疑汤米当时是不是真的有过这些念头。记得那时我注意到他也很紧张,一直担心他会不会说出一些胡涂话来。所以,当夫人还算客气地问起我们的目的,我立刻插进这个话题。

我起初大概说得不太清楚,过了一会儿,等我相信夫人会听我把话说完,便平静了下来,表达得较为清楚。几个礼拜以来,我不时在心里盘算要对夫人说的话,不论是长途开车旅行,或是安静坐在服务站的咖啡店餐桌旁时,没有一刻不在温习这些内容。一开始感觉非常困难,于是我有了一个计划:我把重点句一字一字地背诵下来,然后根据每个论点的顺序在心里划一个概念图。但是,当夫人此刻真的就在眼前,那些准备的内容多半都没有必要了,或者根本是错的。奇怪的是,虽然夫人以前在海尔森,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从外面来的对我们颇有敌意的陌生人,而今当我们再度面对她,虽然她的言行举止并未传达对我们的亲切,但在我眼中,她现在却像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个比起这几年认识的人还要亲密的朋友……事后我们讨论起这个感觉时,汤米也有同感。因为这样,所以我在脑子里的一切准备都消失了,只是简单坦白地对着她说话,有点儿像是几年前我对监护人说话的态度;我告诉夫人我们所听到关于海尔森学生延后捐赠的传说,我们知道传说或许有假,也不指望一定会有任何结果。

“就算传说是真的,”我说,“我们想您可能也非常厌烦了,一大堆情侣跑来找您,声称他们彼此相爱。但若我和汤米对于这点如果不是非常确定,也不会来打扰您。”

“确定?”这是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之后,夫人第一次开口。我和汤米都吓了一跳,身体往后退了一下。“妳说你们很确定?确定你们真心相爱?你们怎么知道?你们以为爱是这么简单的吗?所以你们两个人彼此相爱、深爱着对方,你们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吗?”

夫人的语调听起来几乎像在讽刺,但是当她轮流看着我们的时候,我惊讶地看到她的眼里泛着泪光。

“你们真的相信吗?相信彼此深爱着对方?所以你们为了延后捐赠来找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来找我?”

如果夫人询问的口气是肯定的,而且好像这个想法根本是疯言疯语,那我一定彻底地感到绝望。但是听来却非如此。她说话的样子好像这是一个她已经有了答案的测验题,甚至像是她已经多次采用相同的步骤测试其他的情侣。这点让我心里一直怀抱着希望。但是汤米可能非常着急,他突然插话说:“我们是为了您的画廊来找您的。我想我们知道您画廊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