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4/6页)

突然间,那名女子离开了,我们却还是继续分头站着,回避彼此的眼光,没有人想再继续跟踪,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虽然没有说话,看法却似乎一致。

后来,那位银发女士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对着距离最近的汤米说:“这幅画特别好看,是我最喜欢的一幅。”

汤米转身看着那位女士,发出了一阵笑声。当我赶忙过去拯救他,那位女士问:“你们是美术系的学生吗?”

“我们不是,”我赶在汤米回答前说,“我们只是……很有兴趣而已。”

那位银发女士笑容满面地开始对我们说明眼前画作的艺术家和她之间的关连,并介绍艺术家的生平。最起码她的介绍成功地打破了我们的恍惚状态,我们全围了过来,就像以前在海尔森每当监护人开始说话的时候一样。我们的举动使得那位女士说得更起劲,她述说每一幅画的绘制地点、艺术家喜欢工作的时段,以及部份画作未经草图便直接完成的故事,我们时而点头、时而惊呼。她的讲述自然地到了最后一部份,我们叹了口气,感谢她的解说之后,便离开了。

外面街道狭窄,我们连要好好说个话都不容易,真是谢天谢地。我们排成一列走出画廊,罗德尼站在队伍前面夸张地伸出双臂,表现出和最初抵达镇上时一样地兴奋,但却骗不了人。待我们一行人走到了较为宽敞的街道,便不安地停下脚步。

我们再次停在悬崖边,和先前一样,往栏杆外面看去,可以看见直达海边Z字形蜿蜒而下的小径,只不过这次可以看到底下还搭了一排一排木棚的海边步道。

我们只是看着远方的风景,任风吹在我们身上。罗德尼依旧设法假装开心的样子,决心不让任何事情破坏一个美好的出游。他对克莉丝向外指了指远在地平线那端出现在海面上的某样东西。克莉丝转身不理,“嗯,我想我们应该都同意,是不是?那个人不是鲁思。”克莉丝轻轻一笑,一手放在鲁思肩上。“我很遗憾,我们都很遗憾,但是实在不能怪罗德尼,他的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妳得承认,我们透过窗户看到那个女人的一剎那,真的很像……”克莉丝越说声音越弱,又碰了碰鲁思的肩膀。

鲁思没有说话,只是耸耸肩,有点儿像要甩开克莉丝的手。鲁思瞇着眼睛看向远方的天空,并不望着大海。我知道她不开心,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只是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对不起啦,鲁思。”罗德尼同样拍了拍鲁思的肩膀。但是,他脸上挂着笑容,似乎从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完全就是一副他已试着帮你的忙,但却又因为帮不上忙而道歉的态度,没什么实际安慰的作用。

还记得,当时我看着克莉丝和罗德尼,心里想着:好吧,这两个人还算不错。他们有他们表示体贴的方式,也不断试着让鲁思开心一些,我也记得,当时也为了鲁思的失望,而对他们产生恨意,虽然那时都是他们在说话,汤米和我始终保持沉默。因为,不论他们外表看来多有同情心,看得出来心里可是轻松多了。最后这个结局让他们宽心不少,他们相当乐于扮演安慰鲁思的角色,而不必被鲁思超越,所以必须不断给鲁思的期望猛灌迷汤。显然,他们很高兴自己不必面对那个让他们着迷却又困扰而害怕的念头:我们海尔森的学生享有各种他们所没有的机会。我当时的确觉得,克莉丝和罗德尼他们确实和我们三个人不太一样。

汤米接着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差别啊,我们只是好玩而已。”

“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好玩而已,汤米,”鲁思冷冷地说,眼神依旧看着前方。“今天如果我们找的是你的本尊,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应该还是会保持同样的想法,”汤米说,“我不觉得找不找本尊有多重要,就算妳找到本尊,其实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