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避重就轻(第3/4页)

“如今皇上只不过是通过明威将军和国子监张博士,重新又看到了沧州的真实情形,那么自然会明察秋毫,还沧州百姓一个公道。”

对于葛雍这样的说法,张寿唯有在心里苦笑,心想老师也真够糊弄人的。普天之下那么大,天子代表的永远是一小撮人,与其说注重公平,还不如说是注重秩序——毕竟哪怕是那些腐朽的秩序,一旦被打破了,依旧会激起既得利益集团的巨大反应。

当今皇帝脾气独特,但从其一贯的言行来看,确实还是相当注重民计民生的,但换做是某些根本不在乎百姓死活,只要不叛乱不谋逆就好的庸君昏君,公道正义是什么,能吃吗?能玩吗?百姓连粥都喝不上了,那有什么关系,不能吃肉糜吗?

然而,虽说曾经挟持大皇子,占了行宫,但冼云河等人却大多是真正的善良百姓。在葛雍这圣天子是被奸臣蒙蔽的说法面前,刚刚还大声叫嚣的犯人们完全安静了。

不但安静了,前头还嚷嚷着反他娘的这大逆不道之言的某个年轻人,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呜呜痛哭,口中嚷嚷着什么都是奸臣惑主之类的话。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刚刚还怨气冲天的人们,一个接一个低下了头,认罪的认罪,悔过的悔过,竟是没有一个硬扛到底的。

最终,大堂上全都是俯伏的犯人们,而本待再次开口大包大揽的冼云河,也不得不暗自长叹一声,放弃了这份努力。大多数平民就是这样,只要朝廷能够给予公道,便已经心满意足,哪怕最初只不过他一个人有了必死的觉悟,此时也大概人人都有了吧?

“也就是说,你们都认罪?”

张寿再次问了一句,听到底下参差不齐全都是认罪的声音,刚刚故意没有提及众人具体罪名的他便轻轻舒了一口气。即便是在急怒之下,即便是在有难同当的心情之下,这些人甚至连反他娘的这句话都说了出来,连对付许澄反攻以及扒光锐骑营将士衣衫的事也承认了,但唯独每一个人都避而不谈挟持大皇子。

他无心追究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又或者是因为出于对所谓圣天子的敬畏,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再次轻轻一拍惊堂木,这才沉声说道:“尔等既然认罪,也就是说,擅入行宫诸门,盗大皇子随身关防,调锐骑营兵马入行宫,而后又盗其军服兵器,这些罪过,你们都承认?”

其他人一一俯首再次承认的时候,冼云河却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一愣。他是绝顶聪明的人,此时一下子就听出了分别。侵占行宫,被说成了擅入行宫诸门;挟持大皇子,被说成了盗大皇子关防以及盗用军服兵器……

在如此偷换概念之下,他不知道这些罪名能把他们的罪过减轻到何种程度,但比最初要轻却是铁板钉钉的!

顾不得去想张寿为何会这样胳膊肘拐向他们,他也跟着俯首认罪,谁知却突然听到了杜衡的声音:“张博士,你刚刚这罪名好像有些不对吧?他们难道不是侵占皇宫,挟持……”

杜衡的质疑正在张寿的意料之中,事实上,在他想来,没有杜衡也应该有别人,这也是他没有要求更多的人旁听审讯的缘由。他不慌不忙地呵呵一笑,这才淡然若定地看着杜衡道:“我听说,大皇子曾经在光天化日之下,呵斥过许澄那一伙所谓反攻行宫搭救他的人?”

见杜衡为之一愣,他这才笑着说道:“记得我问过当时在场的人,全都说大皇子奋力高呼,道是自己所谓被挟持,行宫被攻占,完全是无中生有,只不过是一群受害百姓被逼无奈,于是设法见他。而后大皇子甚至开出赏格,号召众人反攻许澄。此事在沧州流传甚广。”

听到张寿竟然搬出这样一桩旧闻来,刚刚原本就是一时口快方才发问的杜衡顿时脸黑了。除却那些真正无知的百姓,谁都能分辨出大皇子那时候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再加上要把黑锅甩给许澄,于是方才出此下策,张寿居然煞有介事将其当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