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辞官(第2/3页)

朝朝比她想得开,拉着她的手温言劝慰:“祖父的身子要紧。他辛苦了一辈子,能好好歇歇也好。何况,祖母从前不是一直不喜欢我嫁入皇家吗?阿旦被贬为庶人,以后,我和他做一对普通的夫妇,岂不正好?”

俞太夫人眼泪扑簌簌流下:她的傻朝朝,从古至今,被废的太子又有几个能善终?就怕想做一对普通的夫妇也不可得。

她知道孙女儿是在安慰自己,可望着朝朝乖巧可人的模样,她怎么也说不出煞风景的话来。事已至此,与其让朝朝跟着担惊受怕,还不如这样乐观一点好。

她捧在手心的宝贝,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宫里的太医来过后,新帝的旨意很快下达,准了花羡辞去尚书右仆射之职,卸下丞相之责,另保留太子太师之衔,带俸荣养。

朝朝听到旨意时松了口气。她有负新帝所托,还好新帝心胸宽广,并没有为难祖父。

花家正式从大安的权力中心退了下来。

昔日风光无限的相府门户紧闭,冷冷清清。半日闲堂前的杏树吐了芽,结了花苞,东墙处,一大丛迎春花开得娇艳。

这里是花羡外院的书房,从前总是人来人往,门庭若市,自从新帝登基,一下子冷落了下来。

俞太夫人在方妈妈的搀扶下走进月亮门,便看到窗户大开的书房中,花羡竹簪束发,道袍宽松,正带着朝朝收拾他珍藏的书卷。

花羡恢复得不错,只是行动间到底不复从前的利落。

“祖父,这本书似乎有意思得很。”

“这本《四海集注》是前朝的孤本,编纂者原是海上的行商,记录了大安从北到南沿海的风貌。你喜欢的话就拿去看。正好祖父闲下来了,趁你没出嫁,可以带你去海边亲眼看一看,是否如书中所述。”

平静的语声响起,微风吹动花羡雪白的须发,晨光中,他神情恬淡,语气舒缓,仿佛全不受病痛与近日风波影响。

方妈妈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笑着对俞太夫人道:“太夫人,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我就说,这么些年,大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怎么会轻易倒下?”

俞太夫人却望着朝朝岁月静好的模样,心头酸楚。

这几日,花家风雨飘摇,太子倒台,花羡辞官,罗氏和花柔都跑了。她的朝朝,平时那样娇贵的一个人,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陪在他们老两口身边,言笑晏晏,安之若素,倒显得她的担忧恐惧反应过度似的。

可是,即将嫁给废太子的朝朝,前路明明已一片黑暗。

他们老两口也就罢了。朝朝还那么年轻。她怎么甘心,从小就风光无限,众星捧月的孙女落得这样的下场?可她也不能再刺激花羡。

俞太夫人叹了口气,见两人讨论得认真,没有发现她,对方妈妈道:“走吧。”并不打算打扰两人。

风雨欲来,大厦将倾,整个花家人心惶惶,祖孙俩这样能得清静片刻也好。孙女儿的未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她得仔细想想。

刚刚走出几步,小厮匆匆进来禀道:“陛下驾到!”

俞太夫人吃了一惊:新帝怎么会突然过来?

赵韧似乎是悄悄过来的,只带了岳重山和谈德升两人贴身侍从,轻车简从,处处低调。

他来得极快,俞太夫人和朝朝来不及回避,跟在花羡身后向他行大礼。

赵韧跨前一步,亲手扶起花羡,语气温煦:“朕今日是微服出行,花太师不必多礼。”

花羡没有推辞,顺势站起。

朝朝在花羡身后,心扑通乱跳:祖父心底终究还是不愿奉新帝为君,这个礼行得不情不愿,也不知新帝会不会恼?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赵韧一眼。

年轻的帝王穿了件玄色八达晕锦衣袍,光泽如水,袖角领口的暗银色的饕餮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身姿挺拔,威仪赫赫。墨玉攒珠发冠下,是她熟悉的线条冷硬,俊逸不凡的刚毅面容。剑眉浓黑,鼻梁笔挺,一对墨玉般的眸子却是意外的幽深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