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夫君心凉(第2/3页)

他中毒才不过七日罢了。

哪里,就急迫至此呢?

便是父亲继母偏心他不在意,可是祖母……

祖母在内院里一向是乾坤独断,父亲又最是遵从孝道,若是她一力不准,父亲如何能这么快便将庶兄接回,继母又如何敢在五福堂里大咧咧的提起收拾桃园?

自小将他教养大的祖母,待他目若春阳,恩比春晖,甚至为了他,曾经一力杖杀木姨娘,逼着父亲将齐君行赶去庄子的祖母。

为何,也不能为了他多撑几日,叫他“走”得也心安几分?

只是,才刚刚想到这,他便猛地回过神来,不肯叫自己这不该有的念头继续下去,甚至因此自责不已。

那是祖母!待你恩重如山的祖母!

如今不过这么些许小事,你便因此而心生怨意——

何其不孝?

一想到这,他又是悔恨、又是惭愧,如何还能在抱节居里好好待的下去?

既因为不放心,也因惭愧,他便坚持着叫长夏将祖母送来的轮器给他推了过来,强忍着颠簸时刀口一一阵阵的刺痛,叫了几个力气大些粗使下人帮忙,将他一路抬来了五福堂。

他如今一十有六,都已经是舞象之年,又不是幼时的黄口小儿,哪里还能如孩童一般撒娇任性,再连累春秋已高的祖母为他费力圆全?

他要亲自过来,好好的开慰祖母,告诉祖母接庶兄回府的事他并不在意,让祖母不必着急,也千万不必为了他再与父亲动怒,不过些许忍耐罢了,他并不在意。

等过了这些时日,他的伤毒都真相大白,一切自然就都恢复以往。

只是他到的时候不太凑巧,刚进院门,便正遇上老太太犯头疾,屋里的丫鬟们都围在一团,连门口传话的小丫头都被打发去了叫大夫,没人顾得上给他通报。

他坐的这轮椅能勉强上了回廊,却实在跨不过这半膝高的门槛。

齐茂行虽然在院里就听见了祖母犯病的声响,却知道自己不良于行,开口叫人也只是更加添乱,因此便也没有出声,只是在屋外满心焦灼梳着耳朵探听。

好容易听见祖母像是无事了,他这才刚将悬了半晌的心放下,谁知一转眼,接庶兄回来且罢了,他竟就又听见了继母要将桃园分给齐君行去住?

这是什么安排?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自小长在祖母膝下,与继母李氏便难免疏远了些,只是,情分虽不算亲近,但逢年过节,进出礼仪,却从来不曾疏漏过。

他自认对素日对继母从无错处,却得来了李氏这般回报,再听着夫人苏磬音都已开口都为他质问起来,他自然不会继续沉默,只隔着门帘,便立即开口回了“不答应”三字。

却没想到,刚才还干脆果断,为了他质问继母的苏磬音,这会儿见他来了,却是立马反悔了一般,只责怪他怎的不早些来?早些说?

他虽不爱读书,却觉圣人说的实在没错,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女子的确与小孩子一样,都会忽然就变,简直毫无道理!

尤其是这苏磬音!

齐茂行一时无言,回过神后,又记挂起了祖母刚才的头疾,便索性略过这个话头,只是侧着身子,又往里开口道:“祖母可好些了?头还疼不疼?”

苏磬音看着齐茂行面上的真心担忧,再想到方才老太太的表现,心下便是一声叹息,倒也没有插口,只退开一步,给他腾开了视线。

这人的年纪大了,就自然开始注重养生,加上老太太有个头疼的毛病,素日里就最是讲究挡风聚气。

不论座椅还是卧榻,只要是要长待的地方,便从来不肯正对着门外的寒风凉气。

就像是眼下的进门不远处,便摆着一座楠木底雕福寿如意的木屏风。因为进了春日,天气暖和,前几日刚将屏面换成一副轻如蝉翼的薄纱屏,上头绘着的,也是松柏长青的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