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傍晚 索尔兹伯里(第3/11页)

我想应该是在四点刚过不久的时候,我离开宾馆,到索尔兹伯里的大街上去探个究竟。这里的街道宽阔而又通畅,赋予这个城市一种不可思议的开阔感,让人真想就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在大街上闲逛几个钟头。此外,我还发现这个城市拥有很多迷人之处;我屡次发现自己漫步经过一排排可爱的旧圆木门脸儿的住房,或是翻过某一座架在流经这个城市的众多溪流上面的步行小石桥。当然了,我并没有忘记去参观那座优美的大教堂,西蒙斯太太在她的著作中对这座大教堂可是赞誉有加。这座庄严的建筑并不难找,无论置身索尔兹伯里的什么地方,它那高耸的尖顶都清晰可见。确实,我在傍晚时分返回宾馆的途中,好几次扭头回顾,而每一次都会欣赏到灿烂的夕阳在那巍峨的尖顶后面逐渐西沉的景象。

然而今夜一个人待在安静的房间里,我发现这第一天的旅程真正在我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记的并不是索尔兹伯里大教堂,也不是这座城市任何其他的迷人景色,反倒是今天早上意外所见的那一片延绵起伏、美丽绝伦的英格兰乡村胜景。现在,我很乐于相信其他的国家能够奉献出更为雄伟壮观的景色。的确,我也在百科全书和《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过全球各个角落那令人屏息赞叹的风光照片:气势磅礴的峡谷和瀑布,粗犷壮丽的崇山峻岭。我当然从来都无缘亲眼目睹这些奇景,但我还是有充分的信心不揣冒昧地断言:英国那些最优美的风景——就像我今晨所见——拥有一种其他国家的风景所付之阙如的特质,尽管它们表面上看来或许更加具有戏剧性。我相信,这样的一种特质会使英国的风景在任何客观的观察者眼中,都成为世界上给人印象最深、最令人满意的景色,这种特质或许以“伟大”这个字眼来形容是最为贴切的。因为千真万确,今天早上当我站在那个高崖上饱览我面前的那片土地时,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那种极为罕有却又确定无疑的情感——那种只有置身于“伟大”面前才会产生的情感。我们将这片土地称为我们的大不列颠,也许还有些人觉得这未免有些妄自尊大,但我却敢于冒昧地直言,唯有我们国家的风景才配得上使用这个崇高的形容词。

然而,这个“伟大”的确切含义到底是什么呢?它到底在哪里,或者体现在什么当中呢?我知道,这样一个问题是要远比我更为聪明的头脑才能回答的,但如果一定要我斗胆一猜的话,我会说,使我们的国土之美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的正在于它欠缺那种明显的戏剧性或者奇崛的壮观色彩。个中的关键就在于那种静穆的优美,那种高贵的克制。就仿佛这片土地明知道自己的优美,知道自己的伟大,又感觉无须去彰显,去招摇。相形之下,像非洲和美洲这样的地方所呈现的景观,虽然无疑是令人赞叹激赏的,我敢肯定,正是因为它们这种毫无节制的自我标榜,在态度客观的观察者看来反倒会相形见绌。

这整个问题倒是跟这些年来在我们这个行当中曾引发诸多争议的那个问题非常相似:怎样才算得上一个“伟大的”管家?我还清楚地记得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我们围坐在仆役大厅的炉火旁,针对这个话题长时间展开的那些愉快的讨论。您应该注意到我说的是“怎样”才算是一个伟大的管家,而不是“谁”:因为对于在我们这代人中是谁确立了本行业的标准,其实是没有什么严重分歧的,也就是说,像沙勒维尔府的马歇尔先生或是布莱德伍德的莱恩先生就是个中翘楚。如果您有幸得识这样的人物,您无疑就会知道我所指的他们所拥有的特质到底是什么了。但您无疑也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说要对这种特质下一个确切的定义殊非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