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三生石(第2/3页)

沈是说:“我愿意,但逝者已逝,侯爷又何必自欺欺人。”

冰山在轰塌前,反而是最宁静的时候。

柳长泽斜着头,懒洋洋的扫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湿漉漉带着酒气的手,正欲向沈是擒去,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话该说。

却被沈是一把捉住了。

“侯爷莫急。”

沈是的力气柔和的近乎安抚,柳长泽完全可以挣开,但他不想挣开,许是酒劲上来了吧。

沈是又替他开了两壶扬州春,移到他面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侯爷想喝酒那便喝,但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的。”

沈是从袖口撕下了一截白纱,然后去解柳长泽手上的带血纱布,还好被酒精泡了一会,里头的血块泡软了,余污也清了些,撕下来的时候没有伤及皮肉。

他又将干净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缠绕上去。

神情认真,动作温柔。

扬州春的酒香四溢,柳长泽隔着月色看他,我不清醒吗?我就是太清醒了。

手上粘稠的血迹被洗去,换成了干爽的布料包裹,柳长泽隔空虚握两下,然后端过案上的天青色冰裂纹酒壶,慢慢品着佳酿。

“你若不喝,便吹支曲吧。”

沈是感觉被毒针扎了一下心肺,他握住腰间的紫竹洞箫,扯出一个不太轻松的笑容,“也很像吗?”

柳长泽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温润瘦弱的太傅,一个是垂眸含忧的太傅后人,像吗?好像……

他听不清沈是说的什么,怅然若失的点了头。

太糟糕了……

竟连萧声都像吗?

沈是宁愿对方没有死,宁愿与那个人完全不同,也不要成为一个影子。

他有自信能赢过所有人,但如果是自己呢?

一个与他如此相似的亡者。

他的优秀、特别、真心,都不过是给柳长泽心里的那个人叠楼台,他越是出众,便显得那个人越是高不可攀的美好了。

一声长箫起,从“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自找罪受,吹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愤愤不平,沈是也不知道是和自己较劲,还是和柳长泽较劲。

柳长泽起初还听得痴迷离魂,到后来逐渐皱起了眉,便一杯又一杯的喝起酒来,懒得搭理他。

沈是见他无心听后来那些开朗明快的曲子了,心下不悦,咬牙吹了曲“寡妇再嫁”的三俗乡调,是他在去崇明的路上学的。

哼,他就不信,柳长泽心上人还能吹这种东西。

“难听。”这种曲子别说柳长泽了,你去京城随便找个世家问问,肯定都没听过,柳长泽只能听出个噪音来。

“闭嘴。”

沈是不听,自顾自的吹着,反正柳长泽也醉的七七八八了,明日赖一赖他肯定也不记得。

柳长泽仰头直饮川流般的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然后抢过沈是的萧,一把丢掷到了树上,撞落了满地桃花。

沈是还没回过神,便见柳长泽因着这一剧烈举动,满身酒意直贯天灵,以至血脉激涌,供氧不足,涌起了难以克制的睡意。

柳长泽晃晃悠悠的伏在了凉亭的玉台上,沈是担忧的探出身子去看他。

夜风骤起,吹乱了他的青丝,也卷起了漫天花雨。

“侯爷,还好吗?”

柳长泽闻声艰难的支起眼皮,他目光低垂,蕴着一丝水光,痴痴的凝视着沈是。

为什么不是你?

清清白白的扬州春染红了柳长泽的面颊,那不知归途的桃花片儿,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唇边。

沈是禁不住伸出一截指尖,轻轻挑去。

柳长泽终于睡去。

既然不是,就不该再有牵扯。

无论喝再多的酒,也改不了他是沈是这个事实。

“侯爷?侯爷?”沈是轻唤了两声,“真睡了?”

沈是抿唇,这感情好,万一他是个杀手呢……

更深露重,寒风瑟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