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克定厥家

建平九年秋,前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崔氏以谋反罪论罪抄家,株连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于开封府南门外斩首示众,同时下诏废太子,幽禁于东宫,以教导失责罪查办知经筵事,撤职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所有官吏。

前枢密院使与崔氏同谋,离间君臣,构陷亲王,以谋反罪论,革去功名夷其父、母、妻三族。

行刑当日,法场上竟无一个百姓敢上前围观,短短几月内军政二府党羽及门生权重者尽数被诛,余下与其相交有所牵连者或革职或遭贬,朝中兴大狱数月。

“官家,快到午时了,监斩来奏,犯人都已经带到了法场,名册核对没有纰漏。”

皇帝呆呆的坐在殿阁内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几月间白发横生似苍老了十几岁,赵慈见其无动于衷,朝一旁的韩汜道:“这好些没有人来,地上满是尘土,都承旨也不劝劝官家的...”

“传旨,”皇帝回过头,眼神变得极为狠厉道:“让通事舍人将废太子的诏书拿去法场当众宣读。”

赵慈惊的抬起头,“是。”

皇帝弓腰撑着膝盖起身,韩汜见状便走近扶住,皇帝指着已经被蜘蛛网环绕的柜子,“里边儿有副画,你去给朕拿来。”

“是。”

韩汜便提着绯色的裙摆朝柜子走近,伸手将蜘蛛网撩开,那柜子外沾满了灰,他将柜门打开,画轴被许多旧的书籍压着,抽开时碰了一鼻子灰。

“官家。”他将上面的尘土拍干净才将画轴呈给皇帝。

“打开它。”

韩汜照做,当画轴打开一半时,故作惊楞,“这是...六王?”

皇帝侧头,看着画像上的少年,双目微红,“你知道,这里曾经是谁住的吗?”

韩汜抬头看着周围,“臣在案桌上隐约瞧见了一个明字的痕迹,又在寒香阁,臣猜想,应该是燕王出阁前的居所吧。”韩汜又低下头,“这是,燕王吗?”

皇帝只是长叹一声,“拿去,烧了吧。”

韩汜便将其卷起,没有再多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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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仍旧带着一股燥热,刑台上的老人面瘦枯黄头发凌乱,身穿绿袍的官员手持诏书骑着马进入法场。

监斩从北边的棚子内连忙走下,“下官见过通事舍人。”监斩见他手持诏书,大惊的瞪着眼问道:“难道是官家的特赦令?”

通事舍人摇头,旋即拿着诏书走上刑台。

老翁眯着苍老的双眼,旋即侧过头。

“前中书省十六名通事舍人有九位因与你有牵连现皆已被革职流放,本官是新任书中省通事舍人,特来传达诏命。”

通事舍人低头看了一眼老翁,旋即将诏书打开,“门下,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皇太子卫曙,结党营私,豢养死士,纵容下属行凶,以权谋私,构陷国家忠良,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无德无能,忤逆君王,不忠不孝,今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钟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通事舍人大声宣读时老翁渐渐回过头,怒红着双目瞪道,通事舍人便将诏书合起,走近一步俯身小声道:“陛下还让本官特来转告你一声,废太子所出的庶子在昨日,夭折了。”

老翁睁着将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大声吼道:“一派胡言,君不臣,臣不臣,君臣猜忌,父子不睦,这个国家迟早要完,昏君当道,国将不国!”

“你们听着,”老翁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法场周围的禁军,“卫元哲弑父杀兄,得位不正,宗室子嗣凋零皆是他一手造成,今又杀妻灭子,不配为君...”

“掌嘴。”监斩在一旁震声道,“竟敢辱骂当今圣上。”

至行刑前,嘴角流着鲜血的老翁仍不停的笑骂着,“卫元哲,终有一天,你也会死在自己的亲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