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4页)

他的臂膀搁在她的腰上,显是环着她睡了一夜。

昨夜,她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陈婉兮不由自嘲的笑了一下,她素来少眠多梦,且夜间时常惊悸难眠,看诊的太医说她这是幼年落下的心病,药食难医。

这国手名医都治不好的症候,躺在这男人怀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算什么呢?

她撑起身子,抬手轻轻抚着于成钧的眉眼。

这睡得安稳、仿佛人畜无伤的男人,居然是那个手中斩下头颅无数、在战场上令敌兵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陈婉兮心头有些异样,这样一个清晨,就是一对夫妻的清晨么?

她目光滑过于成钧的胸膛,也许是因夜半闷热,于成钧将寝衣扯开,露出大片麦色的皮肤。

那宽阔强健的胸膛上,横七竖八尽是刀疤,深浅不一,触目惊心。

心口更有一处极大的伤疤,这伤极深,饶是陈婉兮不通医理也清楚,于成钧必定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

陈婉兮禁不住伸出手去,指尖轻触着他心口的疤痕,心头满是震撼。

未嫁之时,她是闺阁小姐;既嫁之后,她是肃亲王妃。纵然曾在书本与前人的诗句之中,看过无数关于战场的书写。然而,那到底是书本上的东西,与闺阁春光相去甚远。

所谓——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十万汉军零落尽,独吹边曲向残阳。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终究,都不过是书里的事情,是前人的诗句。

边关塞外,千里之隔,便也阻绝了京中人对于战事的思虑。三年前,蛮族重兵压境,一举夺下燕朝的数座城池,这才惊破了京中贵族们的奢靡梦。然而,随着于成钧开赴战场,战事得利,收复失地,京中人便又恢复了往日那繁华喜乐的生活。戏楼之中依旧人满为患,唱词里依旧是风花雪月,茶楼之中鼎沸人群议论的依旧是宫闱或大户人家里的趣闻轶事。

惦念着征人的,也只有那些家中或夫或兄在边关打仗的。

而她自己呢?

陈婉兮微微的出起神来,于成钧出征这两三年来,自己对他真正有过担忧或关心么?

似-->>乎,并没有。

于成钧不在王府,她反而觉得自在快活,没有人能来拘管她,也不用想着如何应付丈夫。边关战火四起,驿站通信甚不方便,但这人却执意的给她写,隔不上十来日便送来一封。她却从来没有细看,只是想起为妻之职时,方才会草草回复一封,简要叙述一下家中近况。

哪怕他回京之后,她所想的也不过是怎样对付他。他在边关这些年到底遭遇过多少凶险,受过多少苦,她不闻不问。

她对他,可实在算不得好。

她是肃亲王妃,但她同样更是于成钧的妻子。妻子两个字,到底有多少意思,她却没有仔细想过。

只想着治理好王府便是尽责,没想到这个男人却会被她伤着,这可不是她所期望的。

当年,边关危急,满朝文武竟无人肯出战。皇帝圣旨降下,责令于成钧为西北军统帅,将才把新娘接进府的儿子送到前线。然而,于成钧再如何不受宠,到底是皇帝的三皇子,他若执意不肯,找些急病之类的由头,总还是能混过去。然而,他还是去了。

食君之禄,受民之奉养,危难关头自当将身赴难,他执行的彻底。

昨夜,于成钧所说的那些事,她相信他没有说谎,也没必要说谎,然而她总是记不起来,听着倒好似是别人的事情。

让她真正触动的,是眼前的这幅场景。

这伤痕累累的躯体,把边境残酷的战事放在了她眼前。她真正的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