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4页)

至此小哥哥再没嫌他脏了。总是主动来亲近他,带他去他的圈里交际。走到哪里,他总是默默地站在小哥哥背后,见他有什么需要搭手的,就站出来帮他一把。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哥哥的哥们儿在使唤他,买水、提东西,或是帮某人传口讯给女生,要她放学以后去校门口的冷饮店吃冰。许子夏从不抗拒,小哥哥也不吱声,是想让他尽快跟大家打成一片。大家对他都没什么意见, 只是看不惯他在夏天里打伞。

有一天他们在操场吃雪糕,看对面教室楼里走出来的女学生们蓝色裙子下白晃晃的腿。太阳出来,许子夏从包里拿出把伞来,还支了一半到小哥哥的头上。有人突然打趣地说许子夏像颜子乐的小媳妇。许子夏红了脸,不敢看小哥哥,小哥哥把那人撵走,转回身来拿走许子夏的伞收起來,说:“你拿点男子汉的气概出来好不好,你都快十七岁了。”许子夏不还嘴,想要拿过伞,说:“我怕光。”小哥哥把伞往后面—抛,说:“你又不是妖精,你怕什么光。”许子夏蹙着眉,心随着伞跌落到更远的地方,他不敢解释,打伞是因为怕被晒黑,一晒黑,他就担心小哥哥又会冷落他。白色成了他的保护色。他需要小心地呵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白。他走过去拾起伞,说:“我先回家了,你玩吧。”小哥哥没理他,歪着脑袋看天,小哥哥的哥们儿冲上去,把许子夏包围住,一人押住许子夏的一只胳膊,反拧在背后,一人伸手去摸许子夏的裤裆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给我验验货吧?”小哥哥大吼一声:“住手。”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们嘻哈打笑地说:“让我们验验吧,要真是个女的,我们会对他负责任的。”小哥哥嗔怒道:“去你妈的,他是我弟弟。”那几个哥们儿见他是真生了气,放开许子夏撤腿就跑,一个人跑到一半转回身来,倒着往后退,双手圈在嘴边说:“要真是个女的,我倒是欢喜啦,这么像个瓷娃娃,比女孩子还漂亮。”小哥哥这才好好地打量起了许子夏,像个女孩子,因为长期不运动,身架子很窄,薄薄的像纸片的人,若是把头发蓄起来,换身裙子,站到女人堆里,只怕是认不出来。他突然生出了几分的鄙夷,推了一把许子夏说:“你要再这么下去,别跟着我。”

许子夏便再没有跟着小哥哥,他们明明在一个学校上学,却总是一个走左边,一个走右边。小哥哥比他髙一个年级,教室在一楼。许子夏在课间休息时,总是匆匆地从五楼跑下一楼来,假装去上厕所。每回经过小哥哥的教室门口,他都会漫不经心地往教室里一瞥,看着小哥哥,小哥哥从来都是拿后脑勺对着他,用手肘支着和身边的女生聊得正酣。等他走过来,小哥哥才回过头来,看许子夏在半路上拐了弯,从另一边楼梯上了楼。他回家故意对母亲说:“子夏会不会尿路有问题?跑厕所跑得可勤。”母亲把许子夏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那里疼不疼?”许子夏不明白,问:“哪里?”母亲说:“你哥哥给我说了,说你上厕所上得可勤,只怕是有问题。”许子夏白了一张脸,说:“不是的,有时候是陪同学去。”母亲半信半疑,“当真?”许子夏说:“当然是真的,瞎操心什么。”

许子夏再不敢去看小哥哥,站在五楼的走道上趴着栏杆往下看,他们只隔了几层,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他真怕他同小哥哥的感情再也回不去了,生平第一次感到焦虑和惶恐,像青春期的少年独有的终日的聒噪不安,恨不得脱光了衣服跌进河里,一洗这段日子以来所遭受的冷漠。他焦急地想,事情总得有个转机,必须有转机,只差一个适当的机会。而就在这时,小薇来了,周身洋溢着的欢乐的气息,好像在许子夏的天空里开出的—朵礼花,把黑的夜戳了好大好深的一个窟窿,透出温柔的月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