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4/13页)

周末那天,她精心地打扮一翻,苏九久借给她一条水蓝色棉布连衣裙,胸口两条带子长长的,系成蝴蝶结,走得太快会往后飘,是张开了的一双翅膀,像“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片头那缓缓升起的女神。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两侧留了几根下来,风一吹,爬上脸,是“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的美学境界。室友还借给她一根蒙奇奇的手链,和一只浪琴的手表,配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是曼妙的交响乐,伴随着他们叩响黑夜的脚步声。隔壁寝室的也发来贺电,并附赠上一包薄荷味的口香糖,万一接吻要用(基本上是用不上的),吻得一嘴余香。她感激涕零,无以回报,并着三根手指指着天,发誓道:“哪怕是‘霸王硬上弓’,今晚我也一定把他拿下。”同学们都重重地拍她的背,给她力量,说:“干!干!干!”差点没把她的肺给拍出来。她咳嗽着说:“一群女流氓。”

约在小通巷的咖啡馆见面,文艺女青年钟爱的地方,时常看见有打扮类似于苏九久之流的人出没。关键字是:棉布气质白宽大衬衫、棉麻暗花长袍、砂洗苎麻过膝裙、亚麻面料吊裆裤,是远看似乞丐、近看似三毛。锦绣对此品味可不敢苟同。但又羡慕可以把它们穿出档次来的人。那就是苏九久。苏九久是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姿态来做着“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勾当。人人见了她,都以为她是从徐志摩诗里走出来的女子,带着民国时期的砚墨味与宣纸香;又像是从安妮宝贝书里走出来的女子,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和严重的自杀倾向。其实她再普通不过,九年义务制教育,她比谁都读得起劲,大学还靠奖学金,占尽了社会的便宜。

锦绣等梁景成左等右等老等不来,忍不住打电话过去催。他说:“哎呀哎呀,我忘了,不好意思。”“我上午还发短信提醒过你的不是吗?”锦绣说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得了选择性失忆症么?好多事情老记不住。”“你是单选我的事情记不住。”“喂,说话别这么酸溜溜的嘛,我现在马上过来好不好?你们先玩着,最多十分钟我就到。”锦绣浑身冰凉,心是一颗坠子坠到了海底,上面的水钻还在闪闪发亮。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梁景成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锦绣面前。锦绣憋着委屈,说:“你又迟到了,不是说十分钟?”梁景成理亏,借口亦是枉然,便怂头怂脑地在锦绣对面的位子坐下,说:“其他人呢?不是还有其他的同学么?”锦绣没按照苏九久教她的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听说你要来,突然都不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乱想了我们的关系”,以此来试探他未来与她在一起的可能性。她把这绝好计策弃之不用,自作聪明地临场发挥,结合了下实际情况,气恼地说:“等了你这么久你都没来,他们都走了。”“等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主角?”“你已经反客为主了,”锦绣申饬道,“大家还以为你是看不起他们,所以才迟迟不来的。”把梁景成说得一愣一愣,简直不晓得怎么反驳,求饶道:“唉,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耍大牌。待会儿买个礼物送你,当是赔礼道歉,好不好?”她下巴一仰眼一白,说:“谁稀罕呀。”

又坐了会儿,两人都若无其事地呷着茶,实在不晓得说什么。梁景成建议道:“我们走吧,出去走走,给你选个礼物。”锦绣点点头,同他一起走了出来。时间已经不早,小巷里就只有一家小店还开着。梁景成进去挑了一张明信片,绿色的硬纸,上面有钢笔勾出的一棵树。他说:“这张你喜欢么?我选不好。”锦绣说:“都好,我随意,但你得在上面写点什么,不然不诚心。”梁景成便向老板借了一支笔,在上面写话。他捂着,不让锦绣看,要她背对着他,说:“你看着我我写不出来。”锦绣便转身去看店里其他的小玩意。一爿地不大,不但卖明信片,还卖一些玻璃小瓶子、植物笔记本、书签和纽扣样式的耳环,她东摸摸,西搞搞,样样都爱不释手,最后给自己挑了十张一套的印着风景的明信片。梁景成说:“买这么多干什么?”锦绣说:“送给我喜欢的人。就好像,我们曾经一起在那里旅行。”梁景成说:“那你喜欢的人有点多哦。”锦绣扑哧一笑,开玩笑地说:“水瓶座啊,既专一,又博爱。”“水瓶座?你怎么会是水瓶座呢?你应该是天秤座才对啊。”锦绣在心里“哎呀”一声,装傻道:“真的么?原来我是天秤座,我一直都不知道呢。”梁景成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说:“哇靠,你不是吧?”“幸好你今天告诉了我真相,不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天秤座水瓶座,都有一个‘ping’的发音,弄混啦。”还好她的反应快,不然被拆穿,以后再没脸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