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盘问(第2/3页)

牧旷达道:“先生给你出个题,你现便写了,在一旁写。”

段岭偷瞥牧磬,牧磬倒是一脸歉疚,朝他点头以示鼓励,段岭便低着头,到一旁坐下,先生先是提笔写了两行,出了题,便将笔交给段岭,段岭接了,微一沉吟,落笔。

“坐吧。”牧旷达这才朝武独说。

武独在一旁坐下,双眼却始终盯着段岭,眼神极其复杂。

“我倒是不知道你从何处买的小厮。”牧旷达朝武独说。

段岭写字的手有点发抖,武独看了段岭很久,牧旷达却自顾自地喝着茶,段岭终于忍不住,抬眼瞥武独,眼里带着恳求。

也许是那天站在太学外,期待的眼神与夕阳的光线触动了武独,也许是他转头那一瞬间的眼神,令武独再次心生同情。

武独终究于心不忍,随口给段岭编了几句谎,解释道:“他爹是个药商,乃是我故交,小时住浔北,母亲死得早,浔北城破后与父在塞外经商,后来死了爹,无处可去,前来投我,念及故人之情,便容他在僻院里头暂且住着。正想给他在府里谋个营生,不过眼下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武独说完又看牧旷达,牧旷达看也不看武独,朝段岭问:“读过私塾?”

段岭没吭声,武独又替他答道:“他爹原本是想让他读书,考个功名的,乱世中说不得耽误了几年。”

牧磬伸长了脖子,偷看段岭写的文章,牧旷达咳了声,牧磬那脖子便如乌龟一般马上缩了回来。

牧旷达显然也对武独话不投机半句多,厅内一片肃静,只有段岭写字时,毛笔拖着宣纸发出的轻微声音。

在这肃静里,倒是武独先开了口。

“可有好几日没人来送饭了。”武独说,“相府既然不养闲人,正想着这几天来与牧相辞行。”

牧旷达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先是短暂一怔,继而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丞相这点颜面还是要的,招了个门客,却不给一日三餐吃食,若是传出去当被人笑死,一转念便知道是昌流君刻意折辱武独,也不点破,朝家丁吩咐道,“传令厨房,现在就去,再短了僻院内一日三顿,家法打死。”

武独脸色这才好了些,想必不是牧旷达刻意来整他,正阴晴不定时,段岭把笔搁上了笔架,一声轻响。先生便将文章取来,躬身放在牧旷达面前。

牧旷达只是看了一眼,便朝段岭说:“明日起,白天过来陪少爷读书,午后依旧回去伺候你义父。”

说毕,牧旷达又朝武独说:“杀一个人只要一刀,养一个人,却要一辈子,这是你命里的功德。”

昌流君接了话头,说:“改行当个教书匠也是不错。”

牧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安静的厅里,这笑声极其突兀。

段岭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距离最终目标仿佛有万里之遥,但目前来说,虽有少许惊险,一切却都仿佛朝着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领回去吧。”牧旷达说,“你的药做得如何了?”

武独答道:“还在做。”

段岭忙起身,跟着武独出去。

武独走后,牧旷达又喝了口茶,说:“士可杀不可辱,昌流君,你能不能有点胸襟?成日这么恶作剧,有什么意思?”

昌流君只得躬身。

“下去吧。”牧旷达又朝牧磬说:“限你一月内作完这篇文章。”

“再敢胡乱对付,每天我上朝,你便搬个小凳,坐我与御史大夫后头,写你那狗屁不通的文章去。”

牧磬忙不迭点头,又逃过一劫。

段岭心想回去以后,武独不知要如何发作,这反应他早就料到了,然而面前已没有选择,唯有拼着得罪武独,才有路走。他想起一路走来的过去,心里头极其歉疚,从前他从不撒谎,自郎俊侠带他去上京,他才撒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