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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自己叫他一声九皇叔,他怎么能做出如此违背伦理,大逆不道之事……

他骂着骂着,忽然觉得自己才是世间最可笑之人。

“生儿!”夏朝生的思绪被一声悲悲戚戚的呼唤打断。

他勉强起身,一身素衣的裴夫人已经跌进了床帏。

裴夫人出身清河裴氏,是镇国侯的发妻,也是夏朝生的生母。

裴夫人攥着夏朝生的手,哆嗦得比他还厉害:“让娘瞧瞧……快让娘瞧瞧!”

她捧住夏朝生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忽而哇得一声哭了:“你知不知道,你……你把娘吓死了!”

“宫里来的太医……太医说你不行了,要……要用寿材冲喜……”

“娘把全上京最好的棺材都给你……都给你买来了……”

“你可总算醒了啊!”

夏朝生:“……”

夏朝生忍俊不禁,握住裴夫人的手,低声认错:“娘,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裴夫人的哭本算半个苦肉计,想着用眼泪把儿子劝在家中,不再寻死觅活地去找太子。

而今,夏朝生反过来道歉,裴夫人心潮涌动,更多的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生儿……”

她恨恨地捶着夏朝生的肩膀:“你吓死娘了,你吓死娘了!”

夏朝生大病刚醒,经不住捶,跌回病榻,眼皮子发沉。

裴夫人见状,大惊失色,仓惶起身:“太医,太医都去哪儿了?”

夏花和秋蝉也冲进来,扑到床边,含泪唤“小侯爷”。

“我无事,就是有些累。”夏朝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拉住裴夫人的手,轻轻地捏,然后头一沉,再次陷入沉睡。

他不捏还好,一捏,裴夫人当自己把孩子捶晕了,后悔夹杂着自责直冲心口,双腿一蹬,也跟着晕了过去。

镇国侯府内登时鸡飞狗跳,上好的棺材又开始往侯府里抬。

看热闹的人无不摇头,皆道镇国侯府的小侯爷要没了。

与此同时,上京城门轰然而开,黑云般的玄甲铁骑涌入城中。

寒风忽至,秋雨潇潇。

漆黑的铠甲上笼着暗红色的光,细看,连马蹄丁上都凝固着干涸的血迹。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九王爷回来了”,街上百姓如鸟兽般四散奔逃。

九王爷穆如归,是当今天子的幼弟。

他九岁被赐了封地,十二岁上战场,屡战屡胜,传回上京的名声却差得离谱。

有人说他虐杀战俘,有人说他暴虐成性。

还有人说,某年某月某天,他寄回上京,献给圣上的战利品,是一盏血淋淋的人皮灯笼和一副挂着肉沫的人骨筏子。

于是连他手下战功赫赫的玄甲铁骑,都成了恶鬼的象征。

玄甲铁骑在上京城内缓缓而行,明明是得胜归朝,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座空城。

“王爷。”行在队伍最前列,身披玄甲的少年不满地勒紧缰绳,掀开黑色面甲,轻声嘟囔,“您瞧瞧,一上京的胆小鬼。”

被他称为王爷的男人同样身披黑甲,只不过脸上覆着金色面甲,肩头坠着猩红色的披风,背后还比旁人多了一杆长/枪。

红缨银枪直指苍穹,斑斑血迹凝固在枪身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面具掀开,露出来一双漆黑深邃,狼似的眼睛。

他身上仿佛流淌有稀薄的狄人血脉,鼻如峰,唇似刃,左眉还有一道尚未愈合的狰狞伤疤。

穆如归半眯着眼睛,视线没有焦距,又像是将身边一切纳入了眼底。

他冷冷道:“黑七,慎言。”

被称作“黑七”的少年撇了撇嘴,重新戴上面具,策马回到了队伍前列。

但他很快又回来了,语气惊慌:“王爷,我看见有人往镇国侯府里抬棺材!”

回应黑七的,是战马的嘶鸣。

刚刚还无动于衷的穆如归,瞬间化为黑色的闪电,在上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策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