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过了腊八就是年(第2/3页)

李艳东本来打算东山再起,谁知道就赶上了计划生育。小计划赶不上大计划,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反正被计划没了影儿,徐明海也彻底颓了。

他有时去同学家串门,看见别人兄弟姐妹的热热闹闹一屋子人,就觉得眼热。哪儿像自己家啊?唯一的余兴节目就是李艳东骂徐勇没出息,或者骂儿子考试又考折了。而徐勇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的本事。平日里最喜欢哼的太平歌词就是:闲来无事我出了城西,瞧见了别人骑马我骑驴,回头看见了推车的汉,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闲散态度严重影响了徐明海。于是爷儿俩统一战线,经常偷摸在李艳东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很有一种干地下工作的刺激。所以尽管李艳东昨天晚上三令五申地警告“不许跟那个爹多娘少的货玩儿!”,徐明海也权当是耳旁风。

特别是昨晚睡觉的时候,陈磊躺在钢丝床上,头一次拿徐明海当个大人似的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给秋实他们腾房。还说,不能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因为“不仗义”、“不开面儿”。既不仗义又不开面儿的事情徐明海不能干,他于是非常不见外地就拿自己当了人家孩子的哥。

徐明海站在男厕所外面,把纸递给秋实:“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知道怎么回去。”

“别磨唧,”徐明海坚持站在小刀割脸的冷风里,一边跺脚一边说,“有说话的功夫儿,你都出来了。”?然后便把人推了进去。

后来徐明海回忆起自己和秋实的往事,突然意识到这场旷日持久的等待似乎就是从寒冬腊月里的胡同厕所口开始的。正因为如此的不浪漫,才让他在午夜梦回,迷迷瞪瞪的时候,确信这一切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编纂出来的一部长篇连续剧。

等到秋实出来后,徐明海又领着人,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回到了大杂院里。他本来预备拿出大人的派头催促秋实洗手洗脸刷牙。可没想到对方非常自觉,态度端正动作标准,一丁点让别人狐假虎威的余地都没留。

最后,徐明海只好鸡蛋里挑骨头,非说秋实从周莺莺包里翻出来的儿童雪花膏是假冒伪劣产品。扭头便从自己屋里拿了瓶印着个侧脸托腮小女孩的“郁美净”来。

这玩意徐明海平时根本懒得用,一般只有被李艳东盯着的时候,才猫盖屎似的糊弄一下。他拧开盖子非常慷慨地?了一坨,仔细地把这香喷喷的膏状物抹在了对方脸上,连脖子都没放过。

此刻,秋实乖巧配合的样子和他昨天咬人时的狠劲儿判若两人。甚至让徐明海忍不住怀疑昨天的一切都是自己吃多了脑补出来的。

而在被徐明海涂涂抹抹的过程中,秋实则近距离看清了自己留在对方虎口处上的“杰作”,粒粒分明的牙印上面已经结了暗红色的痂,显得惊心动魄。

“干嘛?”徐明海留意到了秋实的目光,顿时警觉起来,“别惦记再趁我不注意给我一口啊!我今儿可没招你。”

秋实跟自己较了半天劲,最后别别扭扭地小声说:“我不是成心的,对不起。”

“你不是成心都咬成这样了,要是成心的还不得把我手咬断了啊?”徐明海没心没肺,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就看见对方红了脸,忙改了口:“嗨!我这逗你呢,小意思,早不疼了。干爹说咱俩这叫不打不相识。”

徐明海自行消化了手上残存的郁美净,然后把搁在炉台上保温的粥和油饼重新端回到了桌子上,随即发出指令,“开搓!”

徐明海这个开朗不记仇的性子让秋实觉得亲近了些。他于是坐到椅子上,拿起勺子来一口口喝起了又甜又稠的腊八粥。

徐明海秉持着干一行爱一行的敬业精神,很想要把这个“哄孩子”的工作继续下去。可无奈这个新来的弟弟实在不需要费心去哄,让他整个儿一英雄无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