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裹伤(第2/3页)

烧酒劲大,薛青澜只含着没咽下去,亦觉一股酒意直冲天灵,烧得眼角都红了。他为闻衡裹伤时没考虑过那么多,只想让他少受点罪,可事情做完了,羞赧尴尬才后知后觉地呼啸而来。他甚至不敢抬头多看闻衡一眼,既怕他刨根问底,非要追究清楚,又担忧他心中厌恶,将自己视为那等轻薄浪荡之人。

满屋里都是不自在的气氛,闻衡将衣服拢好,见薛青澜僵立桌旁,似乎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念头转了几转,若向他郑重道谢,未免显得两人生分,若直言告诉他不必为自己做这种事,恐怕辜负他的一片深情厚谊。说话容易,可说话妥帖不伤人却像在冰面上行走,稍不注意就要踩碎点什么。闻衡沉吟片时,最终伸手过去,在他光洁的腮边轻轻拧了一下,道:“脸都红了,就这样还学人出去喝酒,嗯?”

他轻描淡写地将那件事翻了篇,虽没道谢,但这态度中流露出的意思,分明是说他们二人的交情,完全用不着为这样的事提一个谢字。这是比明说还深一层的爱重,薛青澜心下蓦然松动,将他那只手拉下来放好,笑道:“喝酒不醉,岂不是跟喝白水一样,有什么趣味?待你伤口痊愈了,我陪你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你就懂了。”说着收拾好了桌面杂物,告辞道:“我不多扰了,衡哥早些歇息,夜里翻身小心些,不要压到伤口。”

闻衡却问:“你回去还睡得着么?”

薛青澜一怔,方才想起自己来这边的缘由。他每到夜中熟睡之时,身上的寒气便发作起来,直冻得手足抽筋,全身痉挛,好的时候能自己清醒过来,若碰上他身体虚弱,无声无息地睡死过去也有可能。因此睡觉对常人来说是休憩,对薛青澜而言却不亚于在悬崖边走钢索,需得时时提防。这些年里他的病症愈见严重,但不想让闻衡担心,于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佯装无事道:“刚才不是已经用真气帮我梳理过一回?应当好了。”

闻衡才不吃他这套,冷哼道:“信你的‘应当’还不如信鬼。今晚先留在这边跟着我睡,没事了明天再放你回去。”

薛青澜失笑:“这怎么行,又不是小孩子,哪有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的道理?”

闻衡道:“跟年纪有什么相干?小时候都不怕,长大了反倒怕了,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么?去拿个枕头过来。”

薛青澜拗不过他,到底存着一点私心,便依言而为,将隔壁一床枕头被子抱来。没过多久,伙计又上楼送了一回热水,两人洗漱方罢,先后上床安寝。薛青澜在里,闻衡在外,合盖一床棉被,还是以前在越影山小院里的睡法。

闻衡右臂带伤,仅用左手搂着他,体温透过单衣蔓延开来,很快把被窝烘得暖热。一时间帘外烛影摇曳,窗外雨声淅沥,枕边呼吸悠长,满室都是柔软如绸缎的安宁。夜色里终于不再潜伏着噬人的野兽,慵倦地笼罩下来。

薛青澜侧对着闻衡,偷偷将眼皮撑开一道缝隙,在昏暗光影里看到他的隐约轮廓。闻衡是个修眉凤目、高鼻菱唇的长相,轮廓线条太锋利,因此面无表情时格外冷峻,睡着了也显得很不好亲近,但薛青澜一想起他来,脑海中却总是先浮现出这个人垂眸注目时的温和神情——除了闻衡,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样的厚重而宁静的温柔。

可他对闻衡而言算什么呢?

薛青澜重新合上眼睛,微不可查地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那动静小得几近于无声,闻衡搭在他腰上的手却不紧不慢地拍了两下,像哄闹觉的孩子,闭着眼问:“趁我睡觉偷看我就罢了,叹气是什么意思?我哪里长得让薛公子不满意了?”

薛青澜被他蹭到了痒痒肉,当即破功而笑,向他这边滚来。闻衡将他往怀里搂了搂,半睁开眼睨着他:“这会儿又闹腾起来,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