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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昌再次看看薰子,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便对近藤说:“那就麻烦您了。”

“好的,那么,请稍等。”近藤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了两人。薰子从包里取出手绢,按着眼角,轻声说:“要是没问那件事就好了。”

“哪件事?”

“就是昨晚说的。手术时……做手术摘除器官的时候,瑞穗会不会痛?”

和昌微微张开嘴。

“听刚才说的,因为大脑没有运作,所以也就感觉不到疼痛。”

“可是网上说,外国有时候会使用麻醉剂啊。为了取出器官,在手术刀刺入身体的那一瞬间,有的患者血压会上升,有的患者会开始挣扎,所以手术时要先麻醉。”

“是不是真的啊?网上的话当不得真吧。”

“可万一是真的呢?要是会痛的话,就太可怜啦。”

“可怜是可怜……”

既然已经脑死亡了,就没必要担心痛不痛的问题了——他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薰子肯定也明白,她自己刚才说了多么奇怪的话。

“问问协调人不就好了嘛。”他这样回答。

房门打开,近藤回来了。

“我和移植协调人取得联系了,他一小时后应该能到。”

和昌看看表,刚到上午十一点。

“我父亲和岳父母也都来了。能不能让他们见瑞穗最后一面?”

“当然可以。”近藤说着,踌躇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望着和昌说,“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什么事?”

“您为什么想探讨移植的话题?当然,如果您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再问。”

和昌点点头,问薰子:“可以说吗?”薰子“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回到近藤身上。

“我想到,如果是瑞穗,她会怎么想。然后,我太太告诉了我一个细节。”

和昌把四叶草的故事讲给近藤听。

“听了这些,我想,如果是瑞穗,她一定肯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去救助某个正在受苦的人。”

近藤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他凝视着和昌与薰子,深深鞠了一躬。“这件事,我将铭记于心。”

此情此景让和昌觉得,虽然结果令人痛苦,但能由这位医生来负责此事,真是太好了。

他向等在外面的多津朗等人招呼了一声,领他们去看瑞穗。

和昨天一样,瑞穗全身缠着管子,睡在ICU的病床上。看见她安宁的面容,不管事先做好了怎样的思想准备,任谁都无法相信,这孩子的灵魂已经不在此处了。

千鹤子和美晴开始啜泣。茂彦和多津朗没有流泪,默默地抿紧双唇。若叶搂着母亲,而生人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大人们。

大家轮流碰了碰瑞穗的身体。虽然脑死亡还没有确定,但这无异于一种告别仪式。首先是茂彦和千鹤子,接着是多津朗,然后是美晴和若叶。他们抚摸着瑞穗的手和脸,轻声道别。ICU里哭声一片。

最后是和昌他们。他、薰子和生人一起走到床边。

望着闭目沉睡的瑞穗,许多记忆在脑海中翻腾起来。虽然这一年里没怎么见过女儿,但在心中的相册里,早已印上了女儿的无数身影。和昌回忆着。连不怎么顾家的自己都这样,与女儿朝夕相对的薰子,该有多么心碎?他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天旋地转。

薰子用唇碰了碰瑞穗的面颊,轻声说着“别了”。“你在天国要幸福……”泪水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和昌牵起瑞穗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小,那么柔软,那么温暖。他能感到,血液还在瑞穗的血管里蓬勃流动。

薰子也把手伸了过来,两人把瑞穗的小手覆在掌心。

生人伸直脖子,望着姐姐的侧脸。在他眼中,姐姐只不过是睡着了吧。

“姐姐。”生人小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