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00

余心月在一片黑暗中不断下坠。

冰冷、潮湿的空气像涌动的潮水,她像是在黑色大海,又像是在无底深渊。

女人嘴角噙起一抹笑,死亡吗?

就这?

叮叮铃铃欢快的琴声打破永恒寂静,旋律莫名熟悉。

她往上看,金色音符在暗夜跳动,蜂蝶乱舞。

余心月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片发光的音符,指尖触及的刹那,她忽然被一声偌大嗓门震醒——

“闺女,你没事吧!!!”

余心月猛地睁开眼,正对张惨白面皮、血盆大口。

她吓得一哆嗦,快速往后退,后背被什么长条东西硌得一疼。

血红的两片嘴皮噼啪,发出担心的声音“遭了,这不是磕着脑袋吧,可别傻了。”

淅沥小雨,红漆褪色的电话亭,昏暗灯光,贴满小广告的公用电话。

余心月打量周围,盯着头顶黄色钨丝灯泡,几只黑色小飞虫在环绕灯飞舞。

“是做梦了吗?”她喃喃。

“做梦?你没做梦啦,你醒来啦!”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余心月这才看清对方不是什么勾魂无常,而是个粉抹的有点多的大姐。热心大姐烫蓬松的小卷发,一身碎花连衣裙,拎着小皮包,手里的随身听欢快地唱着过去的流行乐——

是个怀旧的大姐,余心月心想,又观察这个电话亭。

奇怪,市里居然还能看到,不是早就全拆了吗。

二十几年前,这种电话亭在街头倒常常看见,每个亭子里装了两台公用电话,还细心配置一条长椅。那时手机不普遍,路遥车慢,只能依靠一条长长电话线寄托思念。年轻的情侣们在电话亭里,常常一坐就是一天。

余心月掉头,果然,刚刚硌到她后背的是那条狭长座椅。

这几十年城市日新月异,她也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公用电话亭了,一时有点怀念。

“姐姐,这是哪条路,居然还有电话亭?”

热心大姐听这一声“姐姐”,顿时喜笑颜开,“平安路啊,这东西不到处都是吗?”

平安路?

余心月皱眉,她经常开车经过平安路,怎么从没看见过这个电话亭?

不对,到处都是?

大姐按掉歌,“对啊,可不到处都是。闺女,你刚刚做噩梦了吗,可把我吓一跳?”

余心月拍拍昏沉的脑袋,“怎么回事?”

大姐手脚摆动,声貌并在给她讲刚才的事。原来大姐到电话亭避雨,正听着歌,睡在椅子上的余心月忽然摔下去,还魔怔一样举起手,吓得她不轻,还以为人摔出什么毛病。

梦里还以为是掉下地狱……

余心月失笑,看外面细雨蒙蒙,雨小了很多,想出去看看颜霁在哪。

大姐十分热心,不停追问“你爸妈在哪里,怎么还不来接你?他们知道你出来了吗?来来来,”她掏出一张电话卡,“快给家长打个电话,不要待在外面,用阿姨的卡打。”

余心月“家长?”

她盯着大姐手里崭新的ic卡,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头往下看。

深蓝校服,泥水点点的阿迪,和一双白嫩的小手,右手中指还有因握笔太多生的茧子。

“闺女?”热心大姐看她呆呆的,担忧地问。

余心月抬起眼睛,声音激动“今年,是哪一年?”

少女白瓷的脸泛起激动的红晕,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晃得大姐心里缩了一下,暗道这姑娘也太水灵了,就是可惜,刚刚可能真的磕碰到脑袋,“当然是千禧年啊,2000。”

余心月快要哭出来,转身捡起地上报纸。

这是张娱乐晚报,版面上放着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白纸黑字的标题吸人眼球——“光云公主为情自杀,上演当代罗密欧与朱丽叶。”

大姐凑过来,也跟着评论,表情遗憾“这是几天前的报纸了,多漂亮的小孩,真是可惜了。秦离儒也是狠心,为个投标连葬礼都不参加,钱哪有自己家闺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