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落凤坡(第3/5页)

他平生第一次不知所措,像一个黔驴技穷的孩子,凌霄是他的心尖子半条命,多年来同起同卧,手足、挚友、袍泽等等这些词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凌霄的一个手指头。

平时只要凌霄在,他便安心,这难道真的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吗?

“大帅,孤身涉险,动作大开大合全无防备,你不怕有人伏击吗?”凌霄已经这样,还在操心。

凌安之魂飞魄散,低头看着凌霄,棕色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氲升腾、烟云浩荡,好像有些走神,在想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有人千山万水走过,纵使千锤百炼之后独当一面,但初心不改。

——我打小便在心中发了毒誓,此生就归三少爷。

凌安之抬起右手,想摸摸他,但是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浑身是血啊,他什么也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了:“凌霄,疼不疼?”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呢,可无暇顾及了,凌霄额头的青筋跳起,此处太冷,额头滚出来的冷汗都快冻成了冰碴。

*

师兄这么一问,记忆的闸门打开了,好像凌河王府的那个院子大门开了。

小凌霄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叔叔家的柴房,竟然是挂着床帐,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换上了稍微宽大一点的半旧衣裳,手上脚上的冻伤也全被包扎了起来.

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刚被水洗过一样,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先是在想,自己是已经死了吗?应该是已经死了,要不他的世界怎么会如此干净温暖呢?可身上的疼痛扎扎实实的提醒他,让他回忆了半晌,终于想起来,好像昏迷之前拉住一个小哥哥的衣袖来着。

十岁出头的小凌安之一身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衫,个子长得太快,裤子永远短那么一截,端着一碗水、一碗药进了他的几间房,房屋简陋,一张床、衣架书柜都是简单的当地胡杨木,怎么和凌河王府三少爷的身份也不相配。

进门迎上他感恩的目光,小凌安之眉目舒展、惊喜一笑,声音清清朗朗:“小家伙,醒啦?刚才大夫说过了,你内伤已经快要恢复了,说你可能这几天有点疼,不过通则不痛,坚持两天,然后我带你去后山打兔子去。”

小凌霄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天救了自己小命的小哥哥,当即也不管身上疼痛了,翻身而起,下床就跪在地上,眼泪噼噼啪啪大滴大滴往地下砸:“谢哥哥救命之恩,谢谢哥哥,不是,谢谢少爷,少爷,我会干活,我能劈柴,我会烧火和做饭,吃的也不多,少爷,留下奴崽吧。”

小凌安之年纪不大,手却很稳,一手把托盘放在桌子上,一手把他扶起来:“快起来,哎呦天呐,活了十多年了还没人自愿给我磕过头呢,病都要好了哭什么呀?说,是不是嫌这几天吃的不好?”

小凌霄吓得马上不哭了,憋得小脸通红着解释:“不是不是,我还不知道吃什么呢,怎么敢嫌吃的不好。”

“哈哈哈哈,”凌安之被这个实心眼的小孩逗得捧腹大笑,昏迷中的孩子就被喂了点糖水,伸手把他搀起来扶到床上去:“你一直昏昏沉沉的,今儿算是才醒,我叫凌安之,刚满十二岁,你呢?”

凌霄打量着凌安之的身高,足足高他一个头,虽然带着少年人的骨肉单薄,不过肩膀和腿长能看出以后大高个的苗头来,再看看自己皮包骨,面黄肌瘦的脸上琥珀色的大眼睛显得尤为突兀,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有大名,叔叔和婶叫我奴崽,今年十岁了。”

凌安之上下打量他:“十岁了?啊,比我妹妹凌忱也顶多高一寸,好好的男子汉为什么叫奴崽?真是的,我二月初二生日,你呢?”

瘦小的凌霄看小哥哥眼睛怎么还有些发绿?一边心中奇怪一边说道:“我爹娘死的早,我记得自己是正月十五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