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星期天晚上(第3/4页)

“你这一天里都做些什么?”他问她。

“就这么干坐着无所事事。”她说。

他看看她,发现她变了。她同他不是一条心了,她自己独自一人显得很有丰采。他们两人坐在柔和的灯光里。他感到他应该离去,他不该来这儿。可他又没勇气一走了之。他知道他在这儿是多余的人,她心不在焉,若即若离。

这时屋里两个孩子羞涩地叫起来,那声音很柔、很细微。

“厄秀拉!厄秀拉!”

她站起来打开了门,发现两个孩子正身穿睡衣站在门口,大睁着眼睛,一副天使般的表情。这时他们表现很好,完全象两个听话的孩子。

“你陪我们上床好吗?”比利大声嘟哝道。

“为什么呢?你今天可是个天使啊。”她温柔地说,“来,向伯金先生道晚安好吗?”

两个孩子光着脚腼腆地挪进屋里来。比利宽大的脸上带着笑容,可他圆圆的眼睛显得他很严肃,是个好孩子。朵拉的眼睛在刘海后面偷看他,象没有灵魂的森林女神那样向后躲闪着。

“跟我道晚安再见好吗?”伯金的声音奇怪得温柔和蔼。朵拉听到他的话立即象风吹下的一片树叶一样飘走了。可比利却慢慢地悄然走过来,紧闭着的小嘴凑了上来很明显是要人吻。厄秀拉看着这个男人的嘴唇异常温柔地吻了小男孩儿的嘴巴。然后,伯金抬起手抚爱地摸着孩子圆圆的、露着信任表情的小脸儿。谁都没有说话。比利看上去很象个天真无邪的天使,又象个小待僧。伯金则象个高大庄重的天使那样俯视着孩子。

“你想让人吻吗?”厄秀拉冲口对女孩儿说。可朵拉象那小小的森林女神一样躲开了,她不让人碰。

“向伯金先生道晚安再见好吗?去吧,他在等你呢。”厄秀拉说,可那女孩儿只是一个劲儿躲他。

“傻瓜朵拉!傻瓜朵拉!”厄秀拉说。

伯金看得出这孩子有点不信任他,跟他不对眼。他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来吧,”厄秀拉说,“趁妈妈还没回来咱们上床去吧。”

“那谁来听我们的祈祷呢?”比利不安地问。

“你喜欢让谁听?”

“你愿意吗?”

“好,我愿意。”

“厄秀拉?”

“什么,比利?”

“‘谁’这个字怎么念成了Whom?”

“是的。”

“那,‘Whom’是什么?”

“它是‘谁’这个词的宾格。”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思忖一下后表示信任地说:“是吗?”

伯金坐在火炉边笑了。当厄秀拉下楼来时,他正稳稳地坐着,胳膊放在膝盖上。她觉得他真象个纹丝不动的天使,象某个蜷缩着的偶像,象某种消亡了的宗教象征。他打量着她时,苍白如同幻影的脸上似乎闪烁着磷光。

“你不舒服吗?”她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快。

“我没想过。”

“难道你不想就不知道吗?”

他看看她,目光很黑、很迅速,他发现了她的不快。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你如果不想的话难道就不知道自己身体健康与否吗?”

她坚持问。

“并不总是这样。”他冷漠地说。

“可你不觉得这样太恶毒了点儿吗?”

“恶毒?”

“是的。我觉得当你病了你都不知道,对自己的身体这样漠不关心就是在犯罪。”

他的脸色变得很沉郁。

“你说得对。”他说。

“你病了为什么不卧床休息?你脸色很不好。”

“让人厌恶吗?”他嘲弄地说。

“是的,很让人讨厌,很讨人嫌。”

“啊,这可真太不幸了。”

“下雨了,这个夜晚很可怕。真的,你真不该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一个如此对待自己身体的人是注定要吃苦头的。”

“如此对待自己的身体,”他呆板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