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薄荷酒(第4/8页)

杰拉德脸上露出奇怪的笑。

“你要生孩子了?”他不相信地问。看她那样子,这似乎不可能,她那么年轻,那神态也不象怀孕的。

她凝视着他的脸,现在她那纯真的蓝眼睛窥视着,看到了不祥的东西,显出一副不可驾驭的神色。杰拉德心里烧起了一股火。

“是的,”她说,“是不是可怕?”

“你想要吗?”他问。

“我才不呢。”她加重语气说。

“可是,”他说,“你知道多久了?”

“十个星期了。”她说。

她一直看着他。他则默默地沉思着。然后他转过身去,变冷漠了,却不无关切地问:“我们吃点什么好吗?你喜欢来点什么?”

“好的,”她说,“我喜欢来点牡蛎。”

“那好,”他说,“我们就要牡蛎。”说完他招唤侍者。

海里戴一直对这边的事视而不见,直到盛有牡蛎的小盘子放到她面前,他才大叫:“米纳蒂,喝白兰地时不能吃牡蛎。”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问。

“没关系,没关系,”他叫道,“可喝白兰地时就是不能吃牡蛎。”

“我没喝白兰地,”她说着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洒在海里戴脸上。海里戴不禁怪叫一声。可她却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米纳蒂,你干嘛这样?”他恐慌地叫道。在杰拉德看来,海里戴让米纳蒂吓怕了,他喜欢自己的这副恐慌样子。他似乎因为自己怕她、恨她而沾沾自喜,在恐慌中有所回味;欣赏这种恐慌的滋味。杰拉德认为他是个奇怪的傻瓜,但挺有味儿。

“可是米纳蒂,”另一个男人小声地操着伊顿腔说,“你保证过,说你不伤害他。”

“可我没伤害他呀。”她回答。

“你喝点什么?”那年轻人问。他肤色黑,但皮肤还算光洁,浑身有那么点令人难以发现的活力。

“我不喜欢人伺候,马克西姆。”她回答。

“你应该要点香槟。”马克西姆很有绅士风度地嘟哝道。

杰拉德突然意识到这是对他的启发。

“我们来点香槟好吗?”他笑问。

“好的,请,要干香槟,”她咬着舌孩子气地说。

杰拉德看着她吃牡蛎。她吃得很细,很讲究。她的手指尖漂亮又敏感,优雅、小心地剥开牡蛎,仔细地吃着。她这样子很让杰拉德心悦,可却把伯金气坏了。大家都在喝香槟酒,只有马克西姆看上去十分平静、清醒,他是个俄国小伙子,穿着整洁,皮肤光洁,一脸的暖色,黑头发擦得油亮。伯金脸色苍白、茫然、很不自在。杰拉德微笑着,眼睛里放射出开心但冷漠的目光,很有保护气度地向米纳蒂倾着身子。米纳蒂娇嫩、漂亮,象一朵恐惧中绽开的冰花。现在她虚荣地绯红了脸,由于喝了酒,周围又有男人在场,她很激动。海里戴看上去傻乎乎的。只肖一杯酒就可以让他醉倒并咯咯地笑。可他总有那么点可爱的热情天真相,这一点使得他颇有吸引力。

“除了黑甲壳虫以外,我什么都不怕。”米纳蒂突然抬起头睁大眼睛凝视着杰拉德,那眼睛里燃着一团看不见的火。杰拉德从骨子里发出一声吓人的笑。她孩子气的话语触动了他的神经,火辣辣的目光全部投在他身上,她忘记了她以前的一切,那样子颇为放肆。

“我不怕,”她抗议道,“我别的什么都不怕。就怕黑甲壳虫,嚯!”她耸耸肩,似乎一想这些就难以忍受。

“你是不是说,”杰拉德喝了点酒,说话有些谨慎,“你看到黑甲壳虫就怕呢,还是害怕咬你、危害你的黑甲壳虫?”

“黑甲壳虫咬人吗?”姑娘问道。

“这简直太让人厌恶了!”海里戴惊叹着。

“我不知道,”杰拉德环顾着四周说,“黑甲壳虫是否咬人这并不是关键。问题的关键是,你是否怕它咬,或者说,它是不是一种玄学意义上的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