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题

翌日一早,太医府送来的药材吓了燕赵歌一跳,也幸好只是送来了药材,而不是跟来了一位太医。自家人知自家事,要是太医府真的来了一位太医为她把脉诊治,她的身份十有九八就瞒不住了,蓟侯府也会就此覆灭。

万幸万幸。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来送药的宦官,燕赵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连带着吓得一帮的季夏脸色也惨白惨白的。

“无事无事,不要惊慌。”燕赵歌松了口气,送来的药材都是上好的,还有一些补药,“送到库房去。”

季夏连连点头,强行稳定心神,脚步稳健地去了库房,如果不是脸色还很苍白,很难看出刚刚差点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为什么今上会突然送药过来?燕赵歌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她病重的时候送来也就罢了,病都大好了,她甚至还出府去转了一圈,才送药过来,是想表达什么呢?

前世宫里送药过来了吗?来过太医吗?没来的话感觉说不通,一府世子病重,没道理宫里会不派太医过来,但来过的话,她的身份是怎么瞒过去的呢?

——她醒来之前太医有没有来过呢?

燕赵歌想到这里忽地一愣。

“不,肯定是没有来过。季夏是知道我身份的,如果来过的话她不会不和我讲,母亲肯定也会告诉我一声,按道理来说如果宫里来了太医,等病愈之后是要去宫里谢恩的。这证明太医是没有来过的,但不来的话,又说不通啊……”

燕赵歌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一个死巷子里,虽然免于大祸临头,但是有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想不明白的话,她很难安下心来。

季夏从库房回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道:“世子。三公子用了早饭来找您。”

燕赵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道:“让宁康进来。”

季夏应声,推开门,将燕宁康迎进书房,才又退出去关门。

“大哥。”燕宁康站在燕赵歌身前,眉眼低垂,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燕赵歌打量着他。

一身靛青色的袍子,披着御寒的风衣,眉目间满是沉郁之色,脊背虽然挺得很直,但是肩膀是缩着的。

现在的燕宁康还远远不是兴平十四年时的模样,那时候的他任着工部侍郎,稳重极了,万事深思而熟虑,却又不缺少决断的眼光,而不是现在这副沉默寡言的的样子。兴平十四年的朝臣将领,要么是从万军中带领部署厮杀而出的,要么是从乡县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没有一个蒙荫者。那时候每一场仗都打得吃力,同时与匈奴、鲜卑、叛军交战,安置于燕地的朝廷是一根被迫绷紧了的弦,吏部官员不足,户部长时间吃紧,国库亏空得厉害,百战精兵早就打没了,招募的新兵一批又一批踏上战场,在血与泥土里滚一圈,活下来的成了老兵,没活下来的就此长眠。谁也吃不准什么时候大晋就会彻底崩溃掉,谁也不敢任人唯亲,唯恐成为那溃了千里之堤的蚁穴。

“书读了多少了?”

“刚刚读完《论语》。”燕宁康回道。

燕赵歌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这个弟弟倒是怪实诚的,放到外面,要是说一句哪个十四岁的读书人才刚读完《论语》,十之九八要被人家嗤笑。而且燕宁康明明已经读完了《大学》,她让去国子学都打听清楚了。

“无论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书都是要读的,在国子学读不下去的话,就留在府里读。”燕赵歌说道,“做士人要读四书五经,做武将也要读兵书。”

燕宁康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是谁和你说了些什么,还是你自己看书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但是今天我告诉你,蓟侯府是将门,是镇北将军府,不是那些勋贵世家。将门不论嫡庶,论的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哪怕去考个状元回来,我也不会忌惮你。如果你真的有那个本事,这个世子可以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