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3/3页)

他抿起嘴唇,手指在键盘上灵巧地跳跃,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他梦中的那首曲子像水一样流泻开来。

潮湿的雨水和灰色的天光逐渐褪色,世界在旋转中缓慢重组,变作了另一幅光景。

下午四五点,太阳快要下山,暮色四合的房间,夕照像融化的红铜,将整个世界簇拥在黑夜的水平线上。

谢景迟抬起头,旧日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簇拥着将他淹没。

他回到了懵懂无知的童年,有一个人从身后将他拥在怀里,抓着他胖胖短短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他记得这个人白瓷一样的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因为闯祸留下的。

“小迟,记住了吗。”

“记住了,爸爸。”

江行云留给他的回忆很少,少到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真实经历过的,哪些又是他在无边的孤独寂寞中虚构出来的。

谢景迟喉头酸涩,手指更加用力地按下沉重的琴键。在琴声即将到达高潮的一瞬间,他停下了演奏,潮汐一样的乐声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弹下去?”

不知道听了多久的秦深靠着门框,而其余人已经不见影子。

谢景迟低下头,他的手指很长很细,手背光洁如玉,没有一点瑕疵,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不记得要怎么弹了。”

“为什么?”

“我只记得这一小段。”

这一小段乐曲,陪伴了他大半个童年,一整个少年。

江行云死后一个月不到,方如君带着谢煊登堂入室,再然后七文山那边的房子彻底翻修,二楼所有格局大改,江行云过去的起居室变成了封闭的杂物间。

旧相册、旧钢琴、手写乐谱……所有和江行云有关的东西都付之一炬,在谢明耀强硬却有效的干涉下,他已经很少想起江行云的存在。

他甚至不记得江行云的脸长什么样子,和他有几分像。他完全不了解江行云。

“因为教会我的人已经死了。”

他合上琴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