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那个谋士,此刻就在北院?”李凤鸣问。

萧明彻拿起手边银箸:“嗯,在书房候着。”

“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

“战开阳。今年十九。”

“和我同岁。”她点点头,就着小匙抿了一口豆浆,没急着要见那人,更不急于追问对方想向自己请教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最初为何会接纳他?”

萧明彻浅声道:“他祖籍南境饮马河。”

李凤鸣怔了怔。

在行宫时,她曾听萧明彻随口提过,依稀记得饮马河是齐国在南境最重要的兵源地之一。

她歪头觑着萧明彻:“所以,他是忠烈将士之后?”

“嗯。”萧明彻颔首。

齐、宋两国在南境上有国土争议,双方已缠斗几十年,南境一带的民生凋敝得很厉害。

战家往上数三辈还勉强算薄有家底,到战开阳这一辈就生不逢时了。整个南境大多数人的日子不好过,战家自也难例外。

萧明彻虽语气平淡,但李凤鸣听得出他心中那份同情。

“他父亲与两位兄长都曾在廉贞麾下效命,却在四年内接连阵亡。”

对这种忠烈之后,李凤鸣的态度庄重许多。“他家中还有无旁人?”

“还有母亲和姐姐。”

李凤鸣有些诧异:“他姐姐未嫁?”

既战开阳现年十九,那他姐姐少说也二十出头。

齐女大多出嫁早,若十七八岁还未许人,在民风上是会被人指点的。

萧明彻抿了抿唇:“据说原有个过了聘的夫婿,临近婚期时,也阵亡了。”

李凤鸣同情地闭了闭眼。

齐国南境那地方,打了几十年的仗,时常就地征兵补员。当地男丁在战争中死伤太多,本就导致女子难嫁。

而战开阳姐姐这种情况,在齐国民间称作“望门寡”,被视为不吉,想再觅良缘更是困难重重。

“他读过书吗?”李凤鸣解释,“我是说战开阳。”

萧明彻点头:“他父兄还在时,在乡绅家的私塾里读过。”

战开阳的父亲和两位兄长还在时,家中有三份军饷,足够养活他母亲、姐姐和最年幼的他,还能挪出些供他读书。

后来父兄阵亡,他母亲和姐姐难为无米之炊,这书就再读不起了。

萧明彻:“两年前,廉贞在饮马河征兵,战开阳想继承父兄遗志,廉贞没给他兵帖。”

李凤鸣能理解廉贞为何不收战开阳,“若我在廉贞的位置,我也不收他。”

齐国女子没太多谋生之路,而战开阳已是家中仅剩的男丁。若再战死沙场,他母亲和姐姐余生将更艰难。

那就更对不起他阵亡的父兄了。

“所以,廉贞把他举荐给你?”李凤鸣猜测。

“对。”

萧明彻对战开阳本就没抱多大指望。

主要是念他家一门忠烈,再看廉贞的面子,给他份不必提着脑袋的差事,以便养活家中的母亲和姐姐。

理清此人的来龙去脉后,李凤鸣扶额:“除他之外,这些年就没有别的谋士投效你?”

“有。或来路不明,或庸碌,或心术不正,”萧明彻道,“我没要。”

这个瞬间,李凤鸣好像才真正认识了萧明彻这个人。

他无依无靠,举步维艰,却还是愿在能力范围内,为比自己更弱势的人提供适当庇护。

却又不一味愚慈,会尽力去辨别什么人值得庇护,什么人不值得。

从这点来说,李凤鸣依稀能从他身上看到从前的自己。

当然,萧明彻可比从前的她艰难多了。

李凤鸣眨去眼底感慨湿意,唇角轻扬,嗓音柔润:“你信我?”

他言简意赅。“信。”

这句话,李凤鸣在行宫时也问过。

那时萧明彻也说信,可她和他都心知肚明,其实并没有那么信。

今日这个“信”,却是真的了。

萧明彻严肃郑重:“因为你那封信,不但洞察先机,还对各方做出精准预判,并提出看似简单、实则最优的应对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