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3/6页)

郑秋轮突然甩开维娜,往前跑了几步,跪在地上,仰天狂号,像头愤怒的狼。

维娜抖抖索索地穿好衣服,哭泣着站了起来。

他们继续赶路。风越来越大了,刮得呜呜直叫。

走了会儿,维娜突然又是泪如泉涌,发疯一样哭喊起来:“郑秋轮,我爱你!”

“我爱你,我只爱你,我永远爱你,郑秋轮,我爱你!我爱你,呜呜呜……”

“郑秋轮,我爱你!我爱你!我是你的女人!”

“你是我的爱人,郑秋轮,我爱你,郑秋轮……郑秋轮……”

维娜几乎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哭喊,声音都沙哑了。她这么哭喊着,好像郑秋轮正被狂风席卷而去,再也不会回来。郑秋轮也呜呜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哭泣,也是惟一的一次。刚听到他的哭声,维娜被震傻了。那是男人的哭声啊,听着叫人肝胆俱裂。

维娜收住泪水,抱着郑秋轮的头,拍着摸着,像位小母亲。“不哭了,秋轮,我们都不哭了。”

郑秋轮点点头:“娜儿,我们都好好的吧,不哭了,不哭了,我们不哭了。”

终于到了湖阳码头,乘轮渡过去,就是湖阳城了。运气真好,轮渡正停在北边。他们上了轮渡,却不见一个人。郑秋轮喊:“可以开船吗?”

没人答应。又叫了几声,忽听得有人嚷道:“喊你个死?再吵老子睡觉,把你掀到湖里去做冻鱼!”

没办法了,只得等有汽车过的时候才能开船。黑咕隆咚的,不知什么时候了。也不知要等多久,站着不动又冷。两人就下了船,不敢走远了,就在船下的雪地里跳着。干跳着很难受,两人又做游戏。两人背靠着背,你将我背起来颠三下,我将你背起来颠三下。维娜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就只颠一下。郑秋轮却将她背着颠个不停。维娜就求饶:“别颠了,腰要断了。”

隐隐听到对岸有汽车声,维娜欢喜得跳了起来。听得对岸司机大声叫喊:“师傅开船!”

这边却不见任何动静。那边司机喊了半天,急了,就开始骂娘。船上的人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钻出船舱,回骂几句,仍回去睡觉。维娜和郑秋轮空喜了一场。

直到这边来了车,要过湖去,船上的师傅才哈欠喧天地出来,慢吞吞地开了船。

懵里懵懂跑了一夜,不知什么时间了。下了船,两人直奔火车站。跑进售票厅,一看墙上的挂钟,已五点半了。一问,他们要乘坐的那趟车,已开走二十多分钟了。

维娜和郑秋轮对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还得在湖阳待上一天一晚。两人嘴上不说,其实都巴不得误了车。

两人紧紧搂着,在街上闲逛。街上逛得没意思了,就去城外的湖边。湖里飘着浮冰。出太阳了,满湖的浮冰五彩缤纷,壮美极了。维娜头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奇观,兴奋得像个孩子。

饿了,就买些东西吃。米糕七分钱一碗,面条八分钱一碗,油条一角钱四根。那葱花和酱油真香啊。吃过东西,维娜手上沾了酱油味,却舍不得去洗手。走在街上,忍不住过一会就闻闻指头,深深地吸一口气,舒服极了。郑秋轮口袋里从来没有余钱的,都买了书。维娜会打算些,总有几块钱揣在身上。没处洗脸,就抓着雪往脸上搓。维娜平生惟一一次体验到走路也可以睡觉。她走着走着,就瞌睡了。她让郑秋轮搂着走,人却半梦半醒的。

回到荆都,已是大年三十上午。两人仍不想回家,还在街上逛着,就像两个逃学的中学生。突然碰见戴倩,她像是吓着了,眼睛瞪得老大,跑过来说:“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小维你妈妈急得直哭哩。”

原来,戴倩同几位知青想在春节期间组织活动,跑到维娜家去邀她。维娜妈妈说她还没回去,戴倩他们觉得奇怪,说她早应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