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页)

虽然夜晚的光线不太好,但是程季恒的视力很好,清楚地看到了那三个字:陶明朗。

他猜到了什么:“那是你爸写得字么?”

陶桃点头:“嗯!”她的神色中带着骄傲:“这座家属院刚建好的时候,学校组织教职工进行书法比赛,我爸得了第一名。”

虽然这块木板已经在这里挂了很多年,上面的油漆早就开始斑驳脱落,但对于陶桃而言,它历久弥新。

程季恒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怀念,温声说道:“很厉害。”

陶桃看着那块木牌,目光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他一直很厉害,还有我妈,他们都很厉害。”随后她没再多言,推着自行车朝着家属院走了过去。

从小门走进去之后,程季恒才看到了这座家属院的全貌——

走进大门后,左手侧是家属楼,从前到后一共六栋楼,一栋楼有五层,四个单元。右手侧是自行车棚,浅蓝色的塑料雨棚下,不仅摆着自行车和电动车,还摆着不少旧家具和各种废品破烂。

老旧,拥挤,窄小,凌乱,是他对这个家属院的最初印象。

他从来没住过这种房子,甚至从来都没踏入过这种地方,但就在这种地方,长出了一颗最干净最纯粹的水蜜.桃。

上善若水,外柔内刚,这两种品质,不应该在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犹豫许久,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父母是、怎么、离开的?”

这个问题十分私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他就是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傻?

她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与态度打破了他的认知。

陶桃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由愣了一下。程季恒见状立即说道:“不方便说就算了。”

陶桃沉默少顷:“也没什么不方面的,反正他们都走了好多年了。”她放慢了脚步,缓缓讲述,“那年暑假他们去山区支教,一场暴雨导致山体滑坡,校舍刚好建在山脚下,他们两个为了救学生被压在了坍塌的校舍中,两天后才被找到。”

最后是一个省略句,她省略了“尸体”两个字——两天后他们的尸体才被找到。

她不想用尸体两个字指代自己的父母。

“其实他们两个原本是可以逃出去的,因为职工宿舍不在山脚下,但是学生宿舍紧邻山脚,又是半夜,学生都在睡觉,如果没有人去疏散他们,所有学生都会死。”

危难来临之际,总要有人当逆行者,为了救援更多的人负重前行。

她的父母选择当了逆行者,在危难来临之际,他们的第一选择是救学生。

程季恒终于明白了这颗桃子为什么会长成了上善若水的人,因为她的父母就是这种人。

“那年你多大?”他问。

陶桃:“刚上初一,十二岁。”

程季恒:“你恨他们么?”

陶桃咬了咬下唇,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恨过,我觉得他们为了别的孩子抛弃了我。”

程季恒完全能理解这种心理,毕竟这才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正常心理。

陶桃继续说道:“我到现在都记得我爸妈去支教前答应我回来后带我去西辅玩的事,结果最后回来的却是两个骨灰盒,我特别接受不了,哪怕他们俩被追封成了烈士,全世界的人都在对他们俩歌功颂德,我还是恨他们。”

程季恒:“后来为什么不恨了?”

陶桃:“忽然有一天,一位被救学生和他的父母来了我家,代表被救的学生们给我和我奶奶送了一件百衲衣。”

百衲衣,佛教圣物,用数块不同人穿过的衣料缝制而成,若为感恩而制,寓意功德无量,穿戴者必会逢凶化吉,福寿连绵。

“他们救了一百三十二个学生,那件百衲衣就是用这一百三十二个学生的衣料做的。你知道吗,那件百衲衣像极了一块破布,”说到这儿,陶桃忽然笑了一下,“但当时我拿到这件衣服的时候内心触动特别大,哭得特别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