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ghteen /愿我们在彼此看不到的岁月里熠熠生辉/

小学时我一直住在乡下,初中考去了市里。那年头考去市里还没有那么容易,和我同一个小学的小伙伴都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有个和我小学同校的跟我初中同班,我跟他并不熟,只依稀有个印象。

理所当然地我们最先熟络起来。

刚开学一个月我每天放学都和他一起走,路过路边摊一起买肉串,再吹牛扯皮聊聊小学旁边的那座小山,和那片“飞机场”。那片“飞机场”其实不是真的机场,只是一个镇上的活动中心,篮球场图书馆小公园都在这儿。不知为什么,活动中心正中央摆着一架飞机,用栏杆拦了起来。据说是当年解放战争时留下的飞机,这里也曾是战场,飞机摆在这里留做纪念。

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新奇的玩意儿总能引起孩子们的兴趣。即使我已经搬去了市里,我也很想念那架老旧的飞机。

没想到上了初中还能遇到以前同校的小伙伴,感觉儿时的记忆还有个人可以分享,为此我一直很庆幸可以遇到他。

这些年我和曾经的挚友失去联系,也和偷偷喜欢的姑娘失去关联。在不断的失去中,我懂得珍惜了,虽然有些后知后觉。好在身边还有朋友陪着,难过时可以找他们吐槽,不爽时跟他们一醉方休,不管多远都能保持联系。我庆幸身边有这样的人,因为生活归根结底不过那么五个字:珍惜眼前人。

那时我常跟他说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回去玩。

他点头说好。

他的基础很差,很快就被其他人落在了后头。

那年头成绩差的人,要么痞要么闷。痞的不受老师待见,却能俘获一堆小姑娘;闷的不会被老师针对,却会被班里的人嫌弃。没缘由的,每个班里都会有这样的“出气筒”。可能太过年轻的我们都不懂“偏见”这两个字能给人带来多少伤害。

后来他的座位换到了最后一排,我那时因为近视换到了第一排。

他开始不怎么跟我搭话,放学时也不等我,总一个人走。

我当时也生气,想着既然你不搭理我,也别想让我搭理你。

两个星期后他挂了彩,手骨折,老师说他是在骑车回家的路上摔的,可我怎么看都不像是摔的。早读课后我想过去问问他到底怎么样,转头看到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明明我们身在同一间教室,他的身边却像竖起了一道墙,没有人搭理他。

我不知道我走过去班里的人会不会笑我,我又想起他前几天也没有理我。正当我踌躇时,上课铃响了,我咬咬牙打消了去跟他搭话的念头。

就这样我们的交集开始变少,到了初三他的成绩也没有起色,变得越来越沉默,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几乎不跟班里的人说话。

中考前那天我们早放假,我回家赶上了《体育新闻》,电视里正放着姚明的火箭队,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正在看姚明呢,有事吗?

电话另一头传出怯生生的声音,问我,要怎么样才能面对中考?

我说,这问题我怎么知道,明天就要考了,今天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在那头还说着话,电视里放起了五佳球,看到姚明我惊呼“YES”就没有听清他说什么。我回过神来问他,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你说什么?

他说没什么。

就挂了电话。

高中时我回了一次老家,特地去了那个所谓的飞机场,才发现那架飞机已经散了架。听我妈说一开始是小偷偷零件,后来是偷座位,最后连机翼都锯了。被偷成这样也就不维护了,就一直那样突兀地存在于篮球场的旁边。

我想着那天他或许说的是有机会再回来玩,也或许不是,但我想不到他还有什么话好跟我说。

最后他跟我失去联系,我居然也找不到去联系他的理由。于是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只剩下那张怯生生的脸和每次课后都蜷缩在座位上的身影,有关他的回忆就像那架散架的飞机,只有片段,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