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权变(第2/4页)

贡禹与萧望之政见相同,可今日分处不同学派,榖梁是想踩着公羊的尸体跻身朝堂,而任弘的左传一派亦虎视眈眈,公羊唯有自救。

上一次他们遭到挑战,乃是董仲舒与瑕丘江公的辩论,榖梁一派认为,是公孙弘的偏袒和江公口吃导致榖梁败北,可贡禹却明白,这不是主要原因。

他们公羊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以学应术,恰逢其时,迎合了大汉和孝武的需求。

贡禹知道,孝武在给董仲舒的策问中,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三代受命,其符安在?”。

当时大汉立国七十余载,却尚未得到关东的普遍认可,长安对关东也十分防范,过函谷关跟去外国一样,七国之乱绝非只是几个诸侯的野心作祟。

故大汉急需确立正统,得到普天之下的认可。公羊派便能提供这种理论,过秦、宣汉、三统,这三板斧确立合法性,最后再通过更化改服色、历法,完成“新王”对旧统的继承。

“这便是公羊能赢的缘由。”

贡禹得回想起前师董仲舒等人在初见孝武时的抉择。

而另一边,落座的任弘也在看着公羊众人,他很清楚,当初的公羊派是激进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相信太平盛世是可以实现的,将希望寄托在孝武身上。

孝武也如此认为,他给董仲舒的策问中便说:“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

为了实现太平理想,汉武帝得在自己帝王生涯内彻底解决匈奴问题。为断匈奴左臂而进入朝鲜,为断匈奴右臂而开河西辟西域,盐铁专营、算缗告缗等等举措,无不为了筹集军费。在这期间他还平定了南越、东越和西南夷。

巨大的成功使汉武兴奋不己,于是把一些应在太平盛世到来以后的事情提前,比如封禅、巡行,他不认为自己的扩张步伐太快,但帝国已经疲敝不堪。

所有正确的事情,同时去完成,就成了不正确。

到这时候,公羊儒生也对孝武失望不已,于是试图借天人感应,给皇权上一道紧箍咒。想通过对天命的解释,制约越来越疯狂的皇帝,但孝武看穿了董仲舒的把戏,他本人差点被杀。

这时候,三统说这把双刃剑就开始起用了。

当儒生对大汉充满希望的时候,三统论可以为刘姓的正统背书。但当儒生对大汉普遍失望的时候,三统论又可以成为论证汉家当亡的根据,睦弘、盖宽饶莫不如此。

皇帝开始发觉三统说的危险性,公羊若不做改变,恐怕会被黜落。

学术与政治是密不可分的,大一统已成,匈奴已残灭,九世之仇已报,《公羊》对汉家治术的两个重要支撑,此时已不再重要。何况《公羊》家对战争的态度,早就站在了天子的对立面上——他们的“尊王攘夷”只支持被动反击,对主动开拓极力反对。

这使《公羊传》成了既陈之刍狗,如今面临生死存亡。

但公羊派,还有最厉害的一招,从公孙弘、董仲舒处传承了下来。

“那便是……权变!”

……

萧望之的位置距离贡禹并不远,但今日他却惊讶地看着,平素也算刚正的贡禹,今日却像平津侯公孙弘一般,苟合取容。

在榖梁众人纷纷开炮,指摘公羊中有异端邪说,欲颠覆大汉社稷时,贡禹与公羊众人一起,拼命为公羊学说洗白。

比如将禅让说成“再受命”,孝武皇帝改制便是再受命。又言睦弘预言的汉天子禅以帝位,指的是孝昭当内禅于今上。

他们甚至用上了齐学擅长的阴阳谶纬,开始说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想要证明公羊派对大汉的忠诚。

先是贡禹献上一幅《春秋纬·演孔图》,说孔子得麟之后,有血书飞为赤鸟,化为白书,署曰《演孔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