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页)

“幽灵”不懂他们的语言,而这三个人又不会说中国话,因此他们只好用英语沟通。“幽灵”向他们介绍工作内容后,又很专业地问他们能否对弱者下手,包括女人和小孩。

尤索福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两道眉毛在鼻梁上方连在一起。他的英文最好,没等其他两人发表意见,他便说:“没问题,我们做。我们听你的。”口气好像表示杀几个女人和小孩是家常便饭。

“幽灵”心想,他也许真是这样的人。

“幽灵”从保险箱中拿出现金,分给他们每人一万美元,然后打电话到土耳其帮会总部,把电话交给尤索福,让他用英文告诉他的老板说“幽灵”已支付了多少钱,这样未来大家才不会对费用有所争议。说完后,他们挂断电话。

一切交代妥当后,“幽灵”说:“我要出去一会儿。探听点消息。”

“我们等你。您这里有咖啡吗?”

“幽灵”点点头让他们进了厨房,然后自己走到房里的一个小神坛前。他点了一炷香,向后羿念念有词地祈祷。后羿是神话中的弓箭神,“幽灵”把他奉为守护神。祈祷完毕后,他把手枪插进小腿上的枪套中,离开他颓废而舒适的公寓。

桑尼坐在一辆穿梭于长岛与纽约市区之间的公共汽车里,车在雨中奔驰在清晨的公路上。曼哈顿的天际线在前方逐渐浮现。

过去两个星期以来,他受尽了晕船折磨。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身上没有枪,连一包香烟也没有,更不知道“幽灵”上哪儿去了。但至少,这辆干净舒适的公共汽车算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恩赐。

桑尼逃离了福州龙号偷渡者登岸的海滩后,在几公里外的高速公路休息站请求一位卡车司机让他搭便车。这个人看他蓬头垢面的模样,让他上了卡车的后座。半小时后,卡车司机让他在一座大停车场里的一个公共汽车站下车。他告诉桑尼,在这里可以买一张车票去他想要去的曼哈顿。

桑尼不知道购买巴士车票需要什么条件,但显然售票员并未检查他的护照和签证。他掏出从那个红发女人车上偷来的钱,抽出一张二十元钞票递给售票员,然后说:“麻烦你,纽约市。”他尽可能以最清晰的发音,模仿演员尼古拉斯·凯奇的口吻。事实上,他这句英语说得如此地道,那位原本以为会听到外国英语腔的售票员反而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才递给他一张电脑打出的车票,再找给他六块零钱。他到车站旁的书报摊买了一把刮胡刀和梳子,到男厕所剃了胡子,用清水把头发上的海水洗掉,用厕纸擦干。他用梳子把头发往后梳,拍掉身上的泥沙,最后才走到候车室,让自己融入站台上那群衣冠楚楚的旅客之中。

现在,巴士慢慢接近这座城市。它先降低速度缓缓通过一个收费站,接着便驶进一条长长的隧道。从隧道出来时,便算进入了市区。差不多过了十分钟,这辆巴士在一商业区的路边停车。

桑尼和车上的旅客一起下了车,站在路边人行道上。

眼前是一个书报摊,他去买了一包香烟。

点着香烟,他深深吸上一口,然后没入人群。在一位亚洲面孔的漂亮女人指路下,他才知道必须乘地铁才能到达唐人街。

随着人群他来到地铁站,买了一张车票。

几分钟后,列车呼啸着进了站台了,桑尼跟着其他人一起上了车,态度自然得好像他一辈子都就是这么过来的。桑尼在坚尼街站下了车,上到地面,走进清晨忙乱的城市。雨已经停了,他又拿出烟点上,重新没入人群中。他听见身旁有许多人讲广东话,除了语言外,这附近的环境也像他居住的城镇六果园,或中国的任何小城市:电影院放映的是中国动作片和爱情片;年轻男人长发披肩,或者梳着高高的卷发,挑衅地冷笑着,年轻女孩把手勾在母亲或祖母的臂弯里,并肩走在街上,商人穿着扣子整齐扣上的西装、新鲜的鱼货整齐地放在装着冰块的箱子里、面包店贩卖绿茶面包和面茶、餐厅外油腻腻的玻璃橱窗里吊着一只只脖子被勾住的烤鸭、在中药铺橱窗里摆放着草药和针灸,那些人参像极了扭曲变形的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