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3/3页)

真正绝妙的东西,是她变化莫测却又无损于她的单纯的方式。他确信他感觉到她的变化无常 —— 这是比其他一切都更坏的习气,但是对她做出这个判断却有利于安全交谈,比他在过去各种交谈中必须考虑到的东西都更有价值。因此,如果说她目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于前一天晚上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那么在这变化中根本没有粗暴无礼的东西,却全是和谐与理智。此时在他面前的人是一个温和而又深沉的人,而在他们首次会面直接提到的那个场合,他所看见的却是一个充满行动、浮于表面的人。但是她表现出的这两种特点都十分显著地与当时的场合相匹配,这也与他所懂得的他将听任她处理事情完全一致。唯一的问题是,如果他将听任她处理一切,那么她为何又请他去呢?对此他预先已有自己的解释,认为她可能希望更正什么,并以某种方式解决她最近以为他轻信而加以欺骗的问题。她是想继续欺骗还是将其完全忘却呢?她想多少加以漂亮的粉饰还是索性置之不理呢?他不久至少会意识到这一点:无论她多么富有理智,她并没有羞愧得粗俗不堪。因此他觉得他们那个杰出的“谎言”(查德的和她的谎言),毕竟只有一种不得不表现的高雅情趣,而他不可能希望他们不表现。离开他们之后,在深夜里思索时,他似乎对他们那么多弄虚作假的表演有些畏缩。但在此时的情况下他却自问,如果她打算把那些喜剧表演收回,他会感到高兴吗?他一点儿也不会感到高兴,然而他能再一次,而且也许又一次相信她。这就是说,他相信她欺骗得正确,当她表现事物时,老天知道为什么,丑陋之处全都不在了,而且她采用自己的技巧表现它们,只不过触及它们一下而已。总之,她让这事原封不动,仍然保持在二十四小时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她似乎只是恭敬地、小心地、近乎虔诚地围绕它转圈,与此同时她却谈到另一个问题。

她知道她并没有真正欺骗他。前一天晚上,在他们分手之前,这件事在他们之间实际上已经不言而喻。由于她请他去是为了了解这事可能对他产生多大的影响,所以他在交谈五分钟之后就意识到她在试探他。在他离开他们之后,她和查德已经商量好,为了使她自己感到满意,她要弄清这影响究竟有多大。查德像通常那样,听任她去处理。查德总是听任别人为所欲为,只要他感到这样做多少对他有利。奇怪的是,在这些事实面前,斯特瑞塞感到自己甘愿顺从。于是他们再次给他造成这样的印象:引他注目的这一对人关系十分亲密,他介入其中完全有助于加强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最终他必须接受这事所产生的后果。由于他的直觉和错误,他的让步和保留,他变成了一个滑稽可笑、充满矛盾的怪人。在他们的眼里,他似乎既勇敢又胆小,既有一般的巧妙手段又十分天真单纯,这几乎成了加强他们之间联系的一条额外的纽带,确实是供他们相聚的、无法估价的共同基础。当她比较直接地提到有关的事情时,他好像听见他们谈话的语调。“你知道,最近那两次你在这儿时,我从来没有问你。”她突然转换了话题。在这之前他们装模作样地只谈昨天的愉快以及他们对那片乡村景色的兴趣。这显然是徒劳无益的,因为她邀请他来并不是为了谈这些东西。她还提到萨拉走后,他来看她,谈到了一切必须谈的事情。她当时没有问他如何支持她。她的精神支柱是查德对她讲述的他和查德在迈榭比大街夜半交谈的情形。因此,通过回忆这两次的情形(当时她宽厚仁慈,态度客观,没有给他带来烦恼),她引入了此时她想谈的话题。今晚她确实要麻烦他,恳请他让她不揣冒昧地麻烦他一次。如果她使他感到有一点儿厌烦,他是不会在乎的,因为她毕竟行为举止非常非常得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