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5页)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当他们快要走到门口时,斯特瑞塞问道,“你现在没有和任何女人同居?”

“这又有什么相干?”

“嗨,这是整个问题的关键。”

“我回家这个问题?”查德显然感到惊讶,“哦,根本没有多大相干!难道你认为当我想走时,有人会有能力……”

“阻止你,”斯特瑞塞马上接住话头,“不让你按你自己的意志办事,是不是?我们认为,迄今为止,有那么一个人,或者有许多人力图阻拦你,使你不想走。假如你成了别人的掌中之物,这样的事就会发生。”他继续往下说,“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可是要是你不是别人的掌中之物,那就好,那就没有什么能阻碍你返家了。”

查德仔细地思考着这些话。“我不愿回答你的问题?”他的话音里没有不快的意思。“这些问题往往包含夸大的因素。我不太明白你所谓成为女人的‘掌中之物’的意思。这太含糊了。一个人处于这种情况时,也不一定就会如此,反之亦然。还有我们也不能泄漏别人的隐私,”他好像是在诚恳地解释,“我还从来没有陷得像现在这样深,而且对于任何真正美好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感到担心。”这句话中隐含的东西使斯特瑞塞感到纳闷,这也使得他有时间继续讲下去。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话题,便突然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喜爱巴黎?”

结果使得斯特瑞塞感到十分吃惊。“哦,假如你认为重要的只是这个……”现在轮到他表示不快了。

查德真诚的微笑化解了他的不快。“难道这还不够吗?”

斯特瑞塞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对你母亲说来不够!”这话听起来有点古怪,其结果使得查德不禁笑了起来。斯特瑞塞也忍俊不禁,尽管他的笑声很短促。“请容许我们保留自己的看法。不过假如你真的如此自由,如此强大,那么你就不可宽恕。我明天早晨就写信,”他补充说道,语气颇为坚决,“我将在信中说我已经抓到你了。”

这似乎激起查德新的兴趣。“你写信的频率如何?”

“哦,我老是在写信。”

“信一定写得很长吧?”

斯特瑞塞变得有些不耐烦,“我希望别人不要认为它太长。”

“哦,我敢肯定不是这样的。你也经常收到回信吗?”

斯特瑞塞再次停顿了一下。“我该收到多少封信就收到多少封信。”

“妈妈的信都写得很漂亮。”查德说道。

斯特瑞塞站在关着的大门前,定睛注视他一会儿。“小伙子,比你写得漂亮!不过我们的看法无关紧要,只要你没有真正陷入感情纠葛之中。”他补充说道。

查德的自尊心似乎有点受到刺激。“我从来没有那样,这一点我得坚持。我向来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现在依然如此。”

“那么你现在待在这儿干什么?如果你能够离开此地,是什么东西绊住了你?”斯特瑞塞发问道。

这话使得查德瞪了他一眼并反问道:“你是不是认为男人只会被女人绊住?”在静寂的大街中,他那充满惊讶的话音十分响亮,斯特瑞塞不禁畏缩,后来他暗自庆幸他们是用颇为安全的英语交谈。这位年轻人问道:“那些在乌勒特的人也这样想吗?”这问题提得十分诚恳,以至于斯特瑞塞感到脸红,因为他感到自己也有责任。看来他很不聪明地甚至是错误地表达了乌勒特人的想法,但在他还来不及改正之前,查德又对他发话了:“我必须说你们的内心有点阴暗。”

不幸的是,这句话与斯特瑞塞在迈榭比大街上那愉快的气氛中产生的想法不谋而合,也使他颇为尴尬。假如发出指责的人是他自己,而且指责的对象是可怜的纽瑟姆夫人,那么倒是没有什么害处的。可是现在的指责者是查德,而且他指责得挺有道理,因而使斯特瑞塞觉得不安。他们的内心并不阴暗,但是他们未免过于傲慢,这可以反过来使他们的根基动摇。不管怎样,查德把他的来访者讽刺了一顿,甚至也讽刺了他那可尊敬的母亲一顿。他手腕一转,把绳圈抛得远远的,就把沉浸于自大之中的乌勒特整个地套了起来。毫无疑问,乌勒特人坚持认为他行为不检。此刻他站在静寂如睡的街道上,用他那表示相反意见的动作,把那些认为他行为不检的人的指责,统统顶了回去。斯特瑞塞认为,这样做的不良后果在于,那些从查德身上抖落的指责现在落在了自己身上。一分钟之前,他还在想这孩子是不是一个异教徒,而此时他却在想,出于某种偶然原因,他是否可能是个正人君子。他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人不可能将这两者合二为一。当时的气氛也没有包含任何反对二者合二为一的因素,恰恰相反,一切都使这种看法显得合情合理,而且也使斯特瑞塞更有把握应付那些十分棘手的问题,尽管也许只是用一个问题来取代另一个问题。是不是正因为他学会了谦谦君子的风度,因此他才如此迷惑人,才使人几乎不可能同他直截了当地交谈?可是究竟通过什么线索,方才能够了解到问题的根本原因?斯特瑞塞却没有找到线索,而这些线索的线索也包含在缺乏的线索之中。他总的感觉是他不得不再次体味无知是怎么一回事。对于自己无知的种种提示,他已经感到习惯,尤其是那些来自他自己唇边的提示。他可以接受这些提示,因为首先它们是带有私人性质的,其次实际上它们对他大有裨益。他不知道什么是坏的,而且由于别人不知道他竟是如此浅薄,他完全能忍受这种状况。但是如果在这么重要的问题上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是好的,而且至少查德现在也知道了这一点,那么由于某种缘故,斯特瑞塞就有一种秘密被公开的感觉。事实上,这位年轻人使他长久地处于亮相的状态,使他感到浑身冰冷,直到他认为合适的时候,用一句话把斯特瑞塞慷慨地包裹起来。说老实话,查德这一手干得很漂亮,但他这种做法无异于用一个简单的想法来对付整个问题。“哦,我很好!”斯特瑞塞一直到上床时都在考虑这句话的意思,并感到颇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