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要以言语代替行动。(第2/10页)

刀口的一段特别宽,能同时把两个拳头伸进我的腹部。肌肉看起来就像牛肉酱,泡在一直向外渗出的黄色消化液里,必须每隔几个小时就换一次纱布,这样整整持续了14周。

当我伸手去拉盖在我腹部的床单时,我能感觉到右胳膊被各种导管拉扯着。我抬头看见四包液体挂在输液架上。我不能吃饭,因为新的肠道系统还不能消化食物。所以这其中两包液体就是我全部的营养来源(全肠道外营养)。

第五条导管连接的是盐酸二氢吗啡酮(浓度是吗啡的10倍),输液速度可以由我控制,上面有一个小按钮,太疼的时候我就用拇指按一下,基本上一个小时我就得按一下。

打止痛剂的一个副作用就是严重口干。但最糟糕的是,我一点儿水都不能喝,所以一天24小时我都感觉非常口渴。我唯一可以接触的水分是在嘴唇上放点儿冰碴或一块湿润的海绵,以防止嘴唇干裂。事实上,直到手术之后的第20天,我才可以喝水。

我估算了一下平时手上出现过的小伤口愈合所需要的时间,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这巨大的刀口。“天哪,这绝对不可能愈合啊。”我小声说道。

* * *

手术之后的那几周简直就是地狱式的折磨。大剂量的镇痛剂,大面积的腹部伤口,体液排出,营养不良,等等,这让我根本就下不了床,更不用说走路、小便或者放屁了。

每天我都要站着,祷告上帝,让尿液流出来,因为如果排不出来,就只能由护士用导尿管导出来。你可以想象得到,每天要把导尿管插入尿道三次来排尿,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可以直接把导尿管就这样插着吗?就不用每天都插来插去的了。”我向护士乞求道。

“那样你就永远都不能自己排尿了。”

为了保持我消化系统的正常运作,防止出现血栓与肌肉萎缩,我必须要下地行走。我达不到医生要求的程度,但是我已经尽力了。我可以一次慢慢地走上200英尺左右,每一步都疼痛难忍。

我体内的器官处于“休眠”状态,这样体液很难排出去,结果就造成了身体严重水肿,体重增加了35磅。我的手脚肿得都区分不开了,睾丸肿得有橙子那么大。(诺亚,有一次你在我爬上床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然后就笑着喊我是“大鸡鸡的爸爸”。)

体内积水还影响了我的呼吸,进而导致肺积水,这样就使我走路、睡觉或者思考更加困难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肿胀的鹿蜱。“能不能直接把肺里的积水抽出来呢?”我问。

医生不同意,因为风险太大了。“还是你再努努力,每天做十次深呼吸练习。”医生这样告诉我。

我苦笑了一下。我每天连两次深呼吸练习都完不成。最后医生还是从我肺里抽出了2升的积水。

* * *

当你恐惧的时候,你就会跟着直觉走。作为一个21年的老兵和军官,我一开始不喜欢用“战斗”、“战争”或其他军事术语来形容得癌症的经历。如今任何事情都被冠以“战争”的名称——毒品、圣诞节、肥胖、文盲、贫穷、恐怖分子——似乎我们都没有赢过。

我不喜欢用“战争”这类的词,还因为有战争就会有对手有输家。癌症并不是外来侵略者,这是我自身免疫系统的问题造成的。而我更不可能把自己看作是对手或者是输家。另外,我也见过太多士兵在与真正的敌人作战中败下阵来。把这两者放在一起做比较实在是不合适。

但是,我很快就放弃这种抵抗了。几乎每一个跟我聊的人都用这样的比喻,随着病情的发展,我也慢慢了解了为什么这种比喻是有道理的。

癌症不是在身体里突然出现,慢慢分解,消耗殆尽,最后消失不见的东西。这的确是一场战争——一场身体内部残酷的战争。我发现有癌症病人的家庭也需要这个比喻,因为像我这样的绝症一下子把我们推进生活的噩梦当中——被慢慢折磨致死,最后给亲人留下无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