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4页)

“四殿下在德安,所行之事颇为冒险,但多少做出了一点成绩。而太子在京里却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世人大多如此,越是节骨眼儿上,就越不敢有所动作,生怕一动就错……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只要一动,就相当于授人以柄,给了旁人攻讦他的借口。”

林如海听了显然很失望,垂头丧气地说:“都说京里水深,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深。”

这个从江南富庶之地来京的年轻人显然没有想到京里这么多弯弯绕。林如海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够敏锐的了,可还是没想到京里一件简单的救灾赈济之事,竟也能演化出这么多麻烦。

贾放这时却并没有显出沮丧,他出神地盯着水宪手下的黑子白子,缓缓地说:“我前几日曾经出京,由西路北上,直到黄河边,再折向东,由东路回京。两位可以想见,我都见到了什么——”

水宪显然有所触动,也盯着贾放,紧抿着嘴不吱声。而林如海也白了一张脸,眼巴巴地望着贾放。

贾放继续说:“刚才子衡曾说,死生之际,金银财帛何足道哉。我亦做如此想——我虽无甚财帛可惜,但面对天下生民,我亦不敢惜身。”

身材单薄的小小青年,在这四方亭里说的话,掷地有声。

贾放说着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欢悦——因为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必然能得到响应。

人和人喜好、品味可以很相似,但是三观却未必总是那么相合。如果在这世上能找到三观一致的朋友,那定然是一辈子的朋友。

贾放在意识到自己早先是完完全全错怪了水宪之后,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

“机缘巧合,我手上刚好有一些粮食。”贾放继续说,“今日听君一席话,我总算知道了一点,绝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把粮食都拿到市面上,否则反而变成了相助奸佞小人。”

贾放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水宪终于缓缓点头,眼神平静,早先因误会而生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了。

“子放,你刚才说的粮,有多少?”水宪问。

贾放老实回答:“十万石。”

“我我我,还有我……”林如海也举起了手,“我已经给姑苏家中去了急信,请他们帮忙,赶紧筹集一批粮食,至少能有五万石上下,将沿水路尽快送入京中。”

“子衡、子放,这批粮到底该怎么用,你们说了算!”林如海直接向水宪贾放交了底。

“我也已经命江南那边的粮行大管事尽快收集民间的存粮,这批存粮也将在本月底之前运到京畿附近——总数大约有三十万石左右。”水宪说得平静,但是他是巨贾王公,一出手便与别人不同。

“所以我们总共有四十五万石粮食,底气够足的了。”水宪一面说,一面食指在棋盘上轻轻点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与京城那些不可一世的粮行老板,或许可以一战。”

所谓“一战”,自然是开仓平价放粮,就算是对方来收,也让对方尽管收,只要将对方手中的头寸挤爆,让对方无法再继续收,甚至不得不跟着降价的时候,这京城里的粮价就可以平抑下来了。

“只是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别的四两拨千斤的办法,能够兵不血刃,逼对手把他们的粮乖乖地都吐出来。”

水宪的指尖继续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直未停,显然也还未想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这不,办法还没想出来,上门兴师问罪的反倒先来了。”水宪望着贾放如是说,贾放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过这次南方送来的米粮,有一个问题,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这三十万石存粮之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陈米。”水宪想起这一茬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陈米拿到市面上,降价是理所当然的,但我怕其他几个粮行,故意拿这事儿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