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休养(四)阿言;离别(第4/5页)

苏遥听说过,齐伯说,当时铺中的钱要节省,但又需人帮忙。买不起旁人,只能挑了瘦弱不堪的阿言。

阿言贴在苏遥手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拿一个奴仆的命当命看,我在上一个主家,过得还不如夫人养的狗。我没有了爹娘,我从来没遇到过如公子这样好的人……”

“可是公子对我这样好,我却险些害公子丧命……”

阿言啜泣不已,苏遥又满腹心酸。

他轻轻揩拭阿言的泪水,尚未说话,又听得阿言道:“所以那日,我就在想,公子待我的大恩,便是让我用命报答,我也是甘愿的。”

“阿言……”

苏遥唤一声,却见阿言轻轻摇摇头:“公子不必多言,我是这样想,便如此说。”

他略微平缓下语气:“骨肉至亲之间,也是血海深仇,我原本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好人。直到我遇见公子,直到我想保护公子一辈子,直到我想去为公子而死。”

“是公子让我知道,这世上或许还有很多,像公子一般的人。心地纯良,普普通通,整日操心柴米油盐,过着风平浪静的小日子。或许,我能够为这些人做一些事情。”

阿言静静地望着苏遥:“我不仅想保护公子,我还想保护所有如公子一般的人。我希望天下再无流离失所,再无衣不蔽体,再无食不果腹,再无冤屈邪佞,我想建一个盛世,护着所有像公子这样的人,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苏遥泪流满面,只紧紧地拥住阿言。

这是阿言选择的路,这是阿言要走的路。

他将一生风雨,也将万古流芳。

苏遥却只想给他一个怀抱,一个短暂却温暖的怀抱。

阿言靠在苏遥怀中静默良久,更漏滴答,外头又传来叩门声:“殿下,有一处文书需要与您交代,已等您一天了,夜也深了。”

是钟统领的声音。

阿言不由起身,去洗把脸,又给苏遥擦一擦,才应声:“我就来。”

苏遥不由起身:“我送你一步吧。”

“晚间天凉,公子不要出门了。”

阿言已恢复镇静,苏遥却还是坚持送到门口。

房门一打开,是廊下明亮的灯火。

阿言在此处,院中便守备森严,满院甲衣,于庭院摇曳的灯火中,泛出萧肃的寒意。

钟统领站在阶上,阿言一开门,他便屈膝行礼:“见过小殿下。”

整个庭院中的甲衣皆屈膝跪下,一声齐整的问安,惊得枝头鸟雀哗啦一声飞起。

苏遥愣上一下,瞧见满院子跪着的人,蓦然一顿,他正跟着行礼,刚一低头,却被阿言一把扶起。

灯火之下,阿言目光清澈:“公子不必如此。我说过,无论我日后是谁,我都永远是苏言。天下从没有兄长与弟弟行礼的道理。”

阿言声音不大,却满院子听得清清楚楚。

钟统领跪在灯下,瞧见摇晃的灯影,一时默然。

日后这普天之下,恐怕又会多一位贵人。

事实上,数年之后,钟统领再于宫中见到苏遥,依旧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年轻的君上直接从御书房奔至阶下,在阖宫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扶住自旧京远道而来的苏遥:“天下从没有让兄长行礼的道理,公子怎么又如此?”

当然,他说罢这句话后,也扶了一把旁边的傅陵,笑道:“鹤台先生的新书又拖欠时日了,可不能再让我家公子费心催稿了。”

那时,阿言已然比苏遥要高了。

但苏遥依旧没变。

岁月对美人,总是格外宽容的。

九月初九是重阳节,旧京金菊盛开,晴好的天气,阿言却终究没让苏遥出门送。

城楼风太大,傅陵送人回来,便瞧见苏遥兀自坐在廊下。

傅陵自背后抱住他:“中午想吃什么?”

苏遥默一下,复笑笑:“吃珍珠丸子汤吧,昨儿吃了,但没吃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