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胆(第2/3页)

可天不怜我。

庆幸不过半秒,酒还未入唇畔,就听对面的人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问我:“好端端的,太后为什么脸红了?”

我:“……”

我:“炉火真旺呀,照在我脸上都感觉有些热呢。”话一说完,不争气的身体像是故意找我不痛快一般,再次自作主张打了个哆嗦,完全不顾及我的颜面。

姜初照呈乖巧无害状,持续发问,像是一定要把我拉下马才甘心:“那太后手抖又是因为什么?”

我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凄苦地放下,含着一包泪扯大谎:“这酒,可真是太烫了,都不好下嘴呢。”

目之所及,这条傻狗已经端起自己那一杯,仰头灌了个干净,灌完了还不算,竟还舔了舔嘴唇,笑出漂亮的白牙:“太后的口舌格外娇软所以觉得烫?朕却觉得温度正好哎。”

他说什么?口舌娇软?

本来已经尴尬不已了,他这话一出来,更是叫我如坐针毡。

但很快我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扣住地板缝,眉头皱得极深,抬头问他:“这是仗着小阁内只有我二人,所以陛下讲话都这么放肆了吗?”

他收起笑容,直起身子恍惚地看我。

似有道德绳索从悬崖上抛下来,我赶紧抓住它,乞求它带我逃离悬崖底的惶恐不安与纠结自责:“或者是哀家想多了。最近时常会想多,所以陛下还是不要跟哀家讲这样的话,哀家可是看过一百四十多册墨书巷的人,有些话你说着无心,落在哀家耳朵里,也能搅起能吞天噬地的风云。”

说完这些,其实是有些后悔,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姜初照。他带我来此处其实是让我也放松开心的,第一个说错话的人其实也是我,但我为了维持内心的安宁与秩序,却连带着也批评了他。

他垂眸又往炉子里添了炭,起身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引潮湿的风雨进来几许。

坐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沉思了片刻,最后唇角抽了抽,像是在极力忍笑。

我已然看不懂了,于是困惑道:“哀家方才是在批评你,你怎么还笑?”

“朕其实还挺想听一听,太后想多的那部分内容的。”

“……”

“朕也知道,今夜,太后的心里不够平静,”他轻缓地笑着,如落在阁顶琉璃上的雨,荡开指纹大小的涟漪,最后顺着极缓的斜面滑落下去,整个过程都是寂静无声的,“太后现在不让提朕便不提,朕就等着你,等你想提起的那一天。”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低下头去,捏紧了衣袖,告诉他也告诉自己:“不会有那一天的。你不必等。”

他却一点也没在乎呢:“不会有便不会有啊。太后现在安然无虞地坐在朕的对面,同朕一起喝酒,观雨,望天际雾霭沉沉,看窗外荷叶密密,已经让朕很欢喜了。其他的,若能有,便是锦上添花。若没有,就没有,朕也不会苛求。”

若没有,就没有,朕也不会苛求。

这话叫我心头一热。

今年的姜初照,已经比去年成熟了很多,也坦荡了很多。他进步飞快,已经不需要我的那一份苦口婆心的劝诫了。

而我却退步了很多。逃避,纠结,难堪与羞愤,心绪逐渐复杂,越来越不能自洽,最后混沌成一团,剪也不断,理之还乱。

他再次直起身来,笑得若无忧少年一般:“太后现在闭上眼睛如何?朕要送出给太后的生辰礼物了,”知道我内心的慌张,所以温声细语地同我讲,“就让自己放松一小会儿,等看完礼物,太后还是太后,朕还是皇帝。”

我抬手捂住眼睛。

耳边响起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半刻钟后,他终于忙完,在我背后坐下,凑到我耳畔笑嘻嘻道:“太后,睁开眼睛吧?”

手掌落下,抬眸之时,数不清的五彩斑斓的宝石与夜明珠放在一起,光芒比焰火更温和,也比焰火更绮丽,光束打在每一只琉璃瓦片上,折叠后改变方向,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出,与雨幕相撞相融,在夜风中欢快起舞。